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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小时?候虽然生得瘦弱,但并不是真的?生了?什么病,田埂上,果树林里?疯跑,也是能上树掏鸟蛋,下河捉小鱼,农忙时?节,身?上套着个比人还高的?麻袋,在盛夏天去摘棉花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是健壮。

第一次和温禾安打架惨败之后,他自?己都?懵了?。

当天晚上,祖母给他们擦脸上的?泥,一边擦,还一边纳闷,算他们的?年龄,拉着别扭着脸的?李逾看了?看,说,怎么会输成这样呢。另一边,温禾安坐在床上,掰着瓣橘子?,晃着腿,两边辫子?有点歪,祖母给她把发辫散了?,被她弯弯眼,一把抱住了?胳膊。

温禾安看着李逾,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什么。

自?打李逾在九洞十窟出头,他就一直在查禁术的?事,有一次在接连闹出两三桩事件之后,他联系她,要她帮忙困住天都?一位元老,当时?温禾安处境不算好?,被温流光死死牵制着,正?腹背受敌,妖化还发作了?,实在腾不出手。

还有一个原因是,温禾安察觉到那个时?候,温家圣者对她有了?比较强烈的?操控之心,她不敢在这个时?候跟李逾密切联系,怕她因为禁术除掉李逾,或者拿他威胁她。

祖母一走。

李逾是她唯一的?亲人。

温禾安最终只和李逾说,这件事她知道了?,她后续会关注那位元老,如果他真牵扯到当年禁术一事,无论他什么身?份,必死无疑。这话对她来说是一种保证,但别人听着

,可能就觉得是搪塞与推脱。

她知道李逾会觉得愤怒,觉得她忘恩负义,但妖化的?事她没?打算说,解释自?己在温家的?处境又没?有必要,李逾这些年折腾成这样,可见没?有谁的?日子?是过得容易的?。

李逾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把手里?的?水晶石丢到桌面上,眉目凛厉起来:“有点线索,你自?己听。”

温禾安早就在看这颗水晶石了?。

她点入灵力,水晶石上闪出细碎的?光泽,半面投影展现在两人眼前。

画面闪动得很是厉害,开头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喘息声,听得出来有人正?在奔逃,随着一段枝丫断裂的?声响,有声音响起来,沁在水里?,好?像水晶石是被人偷偷匿进了?泥潭中?。

“少门主,他们马上就来了?……我撑不了?多?久。”这是段男子?的?声音,上了?点年龄,声音里?能听出沧桑之意?,断断续续的?,伴随着惊心的?咳嗽和吞咽。他调整了?下呼吸,又向?着水晶石的?方向?挪过来了?些,发出沉重的?拖磨声,道:“……百年前,天都?穆勒,王庭江云升到了?琅州,曲州两地,还有巫山、巫山也来了?人,三家齐至,据说是为了?寻找天授旨的?线索。”

他痛嘶了?一声,声音更?重:“当年两州饥荒,流民无数,哀嚎遍野,三家欲寻天授旨,决意?效仿帝主仁义之举,放粮,施粥。因是三家一同出粮,那段时?日每日施粥的?例份,数量,都?记录在册。这、对两州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而当时?两州之主为了?讨好?那三家下来的?大人,将此举大肆宣扬,把册本上记录的?情况封进城关中?。”

说到这,他还想再说什么,但生命力流逝得太快,他便省了?一些李逾能明?白的?东西,只重重咬字,提醒,要个承诺:“少门主,别忘了?我瞿家的?仇。”

水晶石光芒消退。

几段话,听下来也就一息时?间,但给出的?消息不少,温禾安忍不住皱眉,视线落在茶水上冒出的?热气上,问:“瞿家?”

“西陵瞿家。上一次九州风云会召开前的?秘境构造是他家负责的?,当时?他们家想考验一下年轻人,就将这项任务交给了?家里?的?小辈们,想着到时?候由他们收尾时?过一遍,结果他们家一百三十多?个年轻人,一个不剩,全死在了?他们自?己制造的?秘境中?。”

李逾又将那颗水晶石拿起来在手上摆弄,脸上表情很淡:“一个传承数百年,代代以构建秘境而闻名的?家族,家里?的?孩子?们都?死在了?他们制造的?,基本以山山水水为主的?秘境里?。秘境崩碎,人全没?了?,招魂也招不到,连骨头都?没?找到一根。”

他一说,温禾安就记起来了?这么一回事。

当时?这事很是传扬了?一阵,那届的?九州风云会为此延后了?几日。

沉默了?会,温禾安徐徐吐出两个字:“禁术。”

又是禁术。

这么多?禁术,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幕后主使?长达百年的?谋算,环环相扣,究竟想做什么。

李逾接着说:“这人叫瞿觉,他两个孩子?都?死在了?那场秘境之祸中?,我在查禁术时?阴差阳错遇见的?,自?那之后就一直跟着我走东闯西,这些消息,是他在穆贺身?边潜伏三年才得到的?,最后也露馅了?,被当叛徒杀了?。”

他说:“穆贺是穆勒的?弟弟。”

他看向?温禾安:“这个人,你应该熟悉。”

温禾安眼神冷下去:“确实熟悉。”

温家圣者,她外祖母身?边最亲近的?心腹,当年她被温流光的?人掳走时?第一个赶来救她,最有可能给她下毒的?人,当日废除她修为时?,也有这人的?一份力。

她正?设计着如何借着温流光开启第二道八感,将这人逼出来生擒。

结果。

还可能和祖母的?死有关系。

李逾坐得很直,透过空气中?舞动的?萤尘,他眼前似乎还能闪过老人花白的?头发,粗糙得裂出很多?道口子?的?双手,心里?的?一口气憋了?百年,无数个日夜,梗得自?己活过来,死过去,年纪轻轻,尝遍这世间所有与悲伤、痛苦有关的?滋味。

历经无数艰险,现在终于走到了?最关键,也是最后一步。

温禾安回忆刚刚听到的?每一个字,她很会抽重点,静默了?会,总结出来:“找到当年的?册本,能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禁术,他们到底对什么人,多?少人出手了?。至于我们想知道的?更?多?东西,他给出了?两个名字,天都?的?穆勒,王庭的?江云升,一个个来就是了?。”

她眼见了?外岛事件的?全程,知道里?面涉及塘沽计划,塘沽计划就是用来对付陆屿然和巫山,停了?会,道:“不用管巫山,他们嫌疑不大。”

李逾将水晶石往天上一抛,接住,随后撑着桌面起身?,他看着温禾安,从她眼里?也找到一点难以言喻的?痛楚,历经百年,未敢遗忘。

“我想,她也希望,这仇最后,是我们一起报。”

温禾安没?说什么,将自?己的?四方镜递过去。

这大概是百年里?,他们最快达成共识,最为和平的?一次。

“我先去见师尊一面。”注入自?己的?气息,李逾道:“晚点联系你,交换下消息。”

说完,李逾拐弯,下楼,出门。

茶馆外站着个满脸风流相的?男子?,他见到李逾,仍觉得不可置信,但又想通不少事情,他恍然大悟:“原来你前段时?间出山就到处找阴官,是要救温禾安?”

“你居然认识温禾安?”他重复:“那可是温禾安!”

男子?突然有点心碎:“你们不会是……”

“是个屁。”

李逾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脚步停了?下,脑海中?是年少鸡飞狗跳,互相嫌弃得不行的?画面,很不愿意?承认,但深深吸了?口气,也认了?:“她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