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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几天都这样 。”

“我从前怎么都看不出来,陆屿然居然挺会照顾人的。”

她每次说话口吻里?都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直白与?张牙舞爪的活力生气,偏偏表情很是一本正?经,温禾安每次和她说着说着唇角就往上翘,觉得她可爱。

头脑一清醒,琅州的事也就随之盘踞而来,温禾安听凌枝说话听得仔细,半晌,捉出就放在枕头边的四方镜看了会,低声问她:“他这几日心情如何,有没?有生气?”

凌枝都无需回?想,脑海里?对这几日结界中的低气压印象深刻:“我就没?从陆屿然脸上看出过表情,不知道生气没?生气,但心情肯定是不太好。”

“不过我有一日见了商淮,他看起?来倒是挺气的,怒发冲冠,每根头发丝都冒着火星。”这么一说,凌枝琢磨出了点不对,来了兴致,脸上光彩熠熠:“怎么了,你还对巫山下手了?”

温禾安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坦白道:“有件事我一定要做,过程中算是借了借他们的势。”

才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她便设身处地想过事情结束后?陆屿然会有的反应,想不出所以然来,只是心中有种直觉: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和她生气。

可人都有情绪。

他们现在的关系就是有一点不好,私事上一切都好说,不论小问题大?问题,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可一旦涉及到正?事,涉及背后?要做的事与?巫山,她就有点拿不准尺度。

凌枝一听不是大?事,也觉得没?什么。

她和陆屿然认识也这么多年了,一共就见过两副面孔,正?事上不近人情,说一不二?,私事上目不染尘,毫无人气。动起?情是什么模样,别说没?见过,就连想都没?想过。

当然,这次见到了。

凌枝琢磨了下,仍不以为意:“就算不跟陆屿然在一起?,该算的还得算,只能怪负责此?事的人脑子?反应太慢,战场之上,本就各凭本事,难不成算之前,还得提前跑上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么。”

温禾安被她说得笑起?来,点点头:“说得也是。”

“是吧?”

凌枝蹬掉软靴,爬上床的另一面与?温禾安肩挨着肩,双腿曲起?来,下巴磕在膝盖上,话匣子?一破,憋了好几日的话止不住往外冒,声音有点恹,有点像在说悄悄话,但细听又?不是。

说那?日一众队伍是如何震撼,九洞十窟,寒山门那?个领头的年轻男子?脸上的表情如打?翻了调色盘随着战局变幻而变幻,又?是捏拳,又?是大?笑,最后?恨不得拿个大?喇叭为她呐喊助威,那?阵势,惹得陆屿然朝他至少看去了三眼。

也说那?群人看到陆屿然出手时?惊疑不定,呆若木鸡,还极尽想象猜测她的身份。

听到这,温禾安微怔,那?日战况太乱,小世界都炸开了,满眼都是雨,火与?血,确实抽不开心神感应其他的力量。

她没?想到陆屿然和凌枝出手了。

凌枝见她不说话,偏头一看,顿了下,说:“我不是觉得你打?不过温流光啊,天都不是惯来偏心,她身上那?么多东西,你赤手空拳的,当时?那?个情况,她连本命灵器都熔了,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吧。”

温禾安眼睛微弯,掌心贴在她手背上,温声道:“我知道。”

“陆屿然挺出乎我意料的,你们商量好了?”凌枝嘀咕:“我是没?什么所谓,反正?除了你们,也没?谁见过我,他——”顶着帝嗣之名,站在巫山队伍最前列,在千万人的注视之下避无可避,仍要出手。

凌枝想一想巫山里?的那?群顽固老东西会是何等的震怒,头皮就不觉有点微麻。

她看着温禾安:“我先?前问过你,你一直还没?回?我呢。”

迎着她透彻清明的眼睛,温禾安想了会,轻声道:“阿枝,我与?他,是认真的。”

话音落下,舌尖上的字一顿,这些话于她而言,也是新奇的体验,说出来时?显得有些慢吞吞的:“我自然也是认真待他的。”

说这话时?,温禾安不知道这份感情能到什么时?候,未来的路究竟走得顺不顺。她的人生好像水中一个巨大?的漩涡,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涨,总是被外界裹挟着,无论怎么挣扎,好像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她通常不去想这些,她只做好当下的事,也只知道。

——至少现在,她喜欢陆屿然。

她对他,跟对别人不一样,下意识的不一样。

凌枝看了她一会,抹了把?脸,先?轻哼了声,又?道:“我就知道,我看出来了。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你想明白的事,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

温禾安看出点不对来,伸手碰了碰她微尖的下巴,问:“阿枝,你怎么了?”

凌枝说了这么一堆,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此?刻偏过头来与?她对视,鼻翼翕动,眼皮没?精打?采一耷,整张脸贴进她的掌心中,热热的气息随着声音渗出来,有点闷,不负往日清脆:“有点烦。”

说罢,她手掌微握,又?道:“但我已经下过决定了,等会就回?本家。”

温禾安原本就对温流光最后?用的稳固第八感的东西有点印象,存有疑虑,但不能确认,现在一见凌枝这八百年难得见一回?的愁苦模样,顿时?了然。

阴官家内部的事她不好插手,只是静静让她贴着,皱眉问:“就回??秘境的传承你不要了?”

“我先?回?去一趟,把?事情解决了再来。”凌枝说:“秘境还早,都还在汲取力量,外围那?六个没?个十天半个月出不来。里?面那?个就不说了,少说还要两三个月,远着呢。”

陆屿然和凌枝这两个命中被选定的人好像各有各的神异之处,许多寻常人猜来猜去猜不出个所以然的事,他们一眼便能看穿,可这样的本领,两人都不觉得是什么好事,连提都不愿意多提。

凌枝在她身上靠了一会,小脸一肃,起?身准备离开,却和温禾安同时?感应到结界外极速拢近的霜雪之力,她不由得撇撇嘴:来得还真快。

看在这些天陆屿然大?开私库,将什么灵丹妙药都眼也不眨给温禾安用上的份,凌枝在温禾安耳边心不甘情不愿地替这人说了两句话:“帝主想在自身力量耗尽之前彻底解决妖骸,叫九州从此?后?顾无忧,因此?做了一些布置,陆屿然是这布置中最重要的一环。”

她红唇微张:“九州重任系于一身,巫山还对他另有要求,反正?,他挺不容易的。”

凌枝发誓,自己是第一次用不容易来形容除自己以外的人。

实际上,她觉得陆屿然有时?候只能用惨来形容。

生来被神殿选中,无上殊

荣,哪次提起?来,不叫天都与?王庭之人嫉妒得眼睛淌血。可被神殿选中,也意味着他注定在什么也不懂的年龄就要承付起?一切,无从选择的境况,延续至今。

第八感强大?无匹,是专为溺海妖气与?残骸选择的,不能对人动用。

修行至今,磨难比旁人只多不少,磨出了一身顶尖战力,却不能随心所欲与?人交手,因为交手会导致流血。

这个时?间段里?,连一身血液都要留给九州,不属于他自己。

凌枝身在局中都无法?准确形容那?种窒息感,所以其实有时?候,是能理解陆屿然那?种越来越没?人气的讨厌性情的。

至少是奔着成仙去的,不是入魔就成。

“走了。”她道:“过段时?日再来。”

说罢,凌枝趿鞋下地,跟陆屿然打?了个照面,身影消失在屋外如流春色中。

小竹楼里?很是安静,只能透过支开的窗子?,听到外面传来的树叶簌簌摩挲作响的轻微响动,像正?在下一场绵密的雨,间或夹杂着一两声鸟雀振翅而起?的扑棱,温禾安仰着头,视线追随着在门边倚了下,又?走向床沿的人移动。

她眼里?笑意随着唇畔弧度扩大?,有种春花夏果?般的烂漫与?甜蜜。

陆屿然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会,朝她伸手,她便很是自然地将自己的手交给他,看他将灵力注入自己的筋络中,极快地游走一圈,又?聚于指尖,他道:“恢复得不错。”

“嗯。”

温禾安眯了眯眼睛,指尖都舒服得蜷了下,轻声说:“我才起?来,感觉身体里?有很多种灵药,七彩果?,黄金莲,雪蚕,昼日桑……我不会将你的私库都掏空了吧?”

陆屿然确实是临时?过来的,双肩和衣袖上都还携着穿梭时?沾惹到的晨露,眼睫和眉毛上都淌着点湿意,听她一样一样将这些东西说出来,好像要悉数记着,好清账似的。

不由又?想起?那?众目睽睽下往后?退的一步。

他五官生来就清贵,不用刻意控制,只眼皮一搭,就落出且冷且怒之色来。

“没?。”

陆屿然手中松了劲,指尖将从她手腕上微松,却被她反手捉住,搭了上来。温禾安发现他们都有一点好,生气与?不愉悦都表现得很明白,再看看他眼尾线条,唇畔弧度,都根本就是给她看的。

她问:“生气了?”

陆屿然站在床沿边,居高临下看她,看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好半晌不曾说话。

温禾安静了静,剖析自己心中的想法?:“琅州事关禁术,我祖母也在,若我要选座城池当自己的地方,只会是它。能不动干戈地夺它,我不会不做……”

陆屿然听了开头,就知不对,后?面的话只会越听越不是滋味,于是径直打?断她,清声:“没?跟你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