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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想让她赢下这条路上的每一场战斗。

真有?赢不了的时候。

又想,至少要留条命回来。

所以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他没法去用足够的理智衡量什么。

喝完一碗汤,温禾安身体里腾起暖意,鼻尖与额心上都密密渗出薄汗,她在床上屈膝半坐着,黑发安然?往下垂,手心里捏着陆屿然?刚塞过来的玉佩,启唇道:“凌枝白日和我说,那日在小世界外,你出手了。”

陆屿然?没否认。

出手了,然?而她打完后,看他的第二眼,就朝后退了。

温禾安静了好一会,脑海中想象那个画面,又去看他从?袖袍中自然?垂搭的手,筋骨匀称,指节修长,冷色肌肤上青筋潜藏,稍一握,便?能想象出其?下拥有?着何等?澎湃的力量。

她很?少看到?陆屿然?出手,倒是才?结契那会,与他对过几招,那在记忆中也是十分久远的事了。

“我没看见。”温禾安定定看着他,乌珠顾盼,朱唇翕动:“但好像可以想象。”

“商淮必定拦你了,罗青山是不是脸色苍白,巫山的队伍里,那些长老们会不会都在咬牙骂我。”说到?这,她安静了好一会,而后掀起唇角笑了下,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一样,声音也轻:“但你站在我这边,我心里其?实特别高?兴。你说,是不是有?点坏。”

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这是真话。

温禾安就是那种?,即便?因为某种?原因拒绝了怎样的事,但只?要她对你上心,她什么时候都会给你真实的,柔软的反馈,用以回应每一份心意。

舒服得要命。

在这样的对待中,人都散懒下来。

陆屿然?眉目舒展,他也没说什么,在床边靠了一会,某个瞬间,伸手牵了牵她。

两人各有?各的事要做,都无意在秘境中多?待,当?晚便?疾行出了秘境内围,抵达外圈之后便?用上了空间裂隙,直抵萝州,等?回到?熟悉的宅院时,已经是两日后。

温禾安见到?了李逾。

这五六日李逾当?真是被四方镜和各种?联络符轰炸,寒山门门主大发雷霆,怒不可遏,亲自来了条消息,让他得了,要做的事都做了,现?在赶紧滚去秘境等?传承。

但随着穆勒转醒,有?人守着更?让人心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擒了人,却从?那张嘴里撬不出任何消息,真够叫人心里窝气,不甘心的。

穆勒被囚在李逾改置的一处地牢里,双手双脚都被九洞十窟那位圣者的手段禁锢着,浑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被摸去了,骨头却相当?硬,任凭李逾说什么,用什么刑,愣是一个字也没吭。

李逾心头火气大涨。

兄妹两在小院里见面,李逾将温禾安上下看了一圈,除了气息弱了不少,其?他倒没什么,至少不是想象中一步三咳血,弱不禁风的破碎娃娃模样,这让他胀痛的眼仁稍微跳得慢了些。

“怎么样了?”李逾用手指搭了搭眼窝,问她。

“收获不错,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温禾安接着道:“付出的代价,也比想象中小一点。”

她看了看李逾疲惫的脸庞,想来自打那日与穆勒打过,他大概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九洞十窟现?在的局面,她也能想象得到?,当?下道:“你休息休息就去秘境吧,这里的事交给我,我来审。”

李逾不由骂了声:“一把老骨头了,还挺硬气。”

“他自然?硬气。”温禾安意味难明地说了句,而后压了压衣领,一副有?些畏寒的样子,话语仍是从?容不迫:“寻常方法对他没用,不过,我和他是老熟人了,坐下来好好叙叙旧,说不准他能想明白松松口。”

世上之事,说来真是奇怪。李逾与温禾安并无血缘关系,在一起时彼此也是要多?不待见就有?多?不待见,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什么话都往外蹦,可真见面了,仍有?种?,什么都不需要多?说的默契感与熟悉感。

李逾没多?说什么,道:“行。你进去吧。”

温禾安循着他手指的方向,进了地牢,地牢不大,一眼能看到?头,只?关了穆勒一个。

昔日威风凛凛,颐指气使,挥一挥手就能迎来无数附庸的天都元老,而今玉冠扯落,鬓发散乱,面容憔悴,被金色的光圈束缚手脚,吊在一口水池之中,浑身上下各种?伤都有?,水池中晕开淡淡的血色。

听到?动静,穆勒只?动了动手指,以为仍是李逾。

他被困在这里,自身难保,连求救的消息都给不出去,外面的消息自然?也进不来,但他知道温禾安迟迟不出现?是要做什么。

“是我。”

温禾安安然?站了一会,搬了把椅子坐下,用薄氅衣将自己?裹起来,她与这位天都元老不是第一回 见面了,彼此是什么秉性都熟悉,连多?看几眼都没什么必要,察觉到?穆勒倏的抬头看过来,她语调波澜不惊:“我猜,你这几日应当?在想,我一日不露面,便?意味着温流光平安过了一日。”

“我现?在出现?了。你也能够死心了。”她堪称和煦地告知,声音慢慢的,有?种?钝刀子磨肉的残忍:“从?今往后,没什么天生双感了。”

扫了扫穆勒一刹间目眦欲裂的神情,温禾安“喔”了声,好心解释:“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温流光没事,只?是没有?第二道八感了。”

她甚至表现?得像个前来探病的旧友。

话语听着很?是友好。

跟那日在小世界出手时凌然?刻骨的强烈攻击性截然?不同,反差大到?像是身体里住了两个全然?极端的人。

温禾安倒是认真看了看穆勒额角暴起的青筋,如此身份的上位者,平素最擅隐瞒情绪,叫人猜,叫人又惊又俱地瞎琢磨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现?在情绪崩塌一角,表情都控制不住,可见心中的波涛骇浪,到?了能将理智掀翻的程度。

“我听说,这几日,你什么也不肯说。”温禾安咳了一声,身体确实还处于?疗伤的恢复期,有?点提不起精神:“一心心系家族的精神,不论你们与我说多?少回,我确实也理解不了,装起来都到?不了你们眼中的合格线。因此不知元老这一腔赤忱,是否当?真无懈可击。”

“我今日还有?别的事,不想在这多?待,说几句就走。”

“我知道你死撑着不说是在等?什么,你帮天都做了太多?事情,想来,天都圣者不会坐视不管,任家族颜面受损,你在等?她出手将你救出去。不招,回去后,你仍是家族呼风唤雨的人物,招了,出去便?是家族的叛徒,下场或许不会太好。”

温禾安看了看地面,温声道:“我现?在告诉你,没有?这种?可能。你能想到?的,我在出手之前也会想到?。人人都怕死,我也怕,仍然?如此做,自然?是有?了应对之法。”

她看向穆勒,平静地询问:“如果我没猜错,九州各圣者之间各有?约定,在过去,现?在,乃至将来的一段时间,需要安分守己?,待在各自都城中心,不得轻易出手,对不对。”

鬓发的遮盖下,穆勒的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若是毫无顾忌出手,我自然?担心,但若只?是片刻间,我还是,能够挡一挡。”在这样的规则之下,其?他家的圣者自然?乐意添堵,会出来义正严词地阻止,且萝州属于?九洞十窟,九洞十窟的圣者,不论表面偏不偏,心肯定是偏向李逾的。

温禾安拽开了椅子,起身,踏上台阶,走到?水池边,散开的裙摆出现?在穆勒的视线中,接着道:“我记得,当?日家主闭关之事事发,封我修为的人里,你也在其?中。而我这个人,向来只?会将事情做得更?绝。”

穆勒捏紧了拳,他不是什么没有?经历过世面,随意一诈就举手投降的年轻小子,不是没有?脑子,但正是因为有?,才?知道温禾安没有?说假话,她是真的做好了准备。

因此心一沉再沉,喉咙干涩得不行,满腔狠话堵在里面憋不出来。

比封禁修为更?过分的。

温禾安想废了他,叫他彻底做个废人。

“你若是不配合,我或许需要花比较多?的心思去天悬家请人,但我可以做到?。”温禾安负手,微微弯腰,说:“你可以吗。经络从?此断绝,你满身修为,离圣者也不远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从?此再无半分希望,你能接受吗?”

“我给你两日时间,你好好想一想,不着急。我后天再来。”

地牢的门开启又合上,这方幽闭的世界里,只?剩下男人徒劳迅疾的喘气声和血液滴答滴答灌进水池中的声响。

凌枝有?独特的疾行之术,真要赶起路来,比谁都快,她在离开秘境的第三日正午回到?了本家,而在路上,得到?她的传信,大执事苏韵之,二执事肃竹,三执事姜绥与四执事沁双都出关在本家静候。

她不管事很?久了,四大执事不太听玄桑的调遣,平素要么闭关,要么巡查渡口,反正,留在本家的时间不多?。

这次齐齐现?身,即便?本家里什么消息都没透出风声来,也够叫人惴惴不安,惶然?失措的。

凌枝回到?本家时,四大执事已经知道了发生在秘境之中的事,只?因这段时日,流言四起,无数道传信竹简密集得像漫天雪片,纷至沓来,一道又一道压在阴官家身上。

信中意思,是试探,也是质疑。

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肃竹和姜绥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心梗得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苏韵之倒是冷静些,说:“先压着吧,暂时没闹出事来就行。等?家主的意思下来再处理。”

姜绥深深吸了口气,他对玄桑管控本家本就不满。在归墟那道分支之中,又是玄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