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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屿然想到什么,手中动作顿了顿,说:【把李逾从榜上撤下来。】

【这又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

陆屿然彻底撂下了镜面,没再?捞起来看一眼。

六月初二?,清晨,云封之滨大雾弥天,太阳迟迟躲在云层后不现身,但街市上已经热闹非凡,偌大的?珍宝阁人如潮涌,挤挤攘攘,没有转身的?余地。

温禾安跟林十?鸢见了一面,用了午膳。林十?鸢成为家主之后,被没有边际的?事务缠住了身,心头一口大石才落下去,就通过温禾安几次提及摸到了徐家现在的?状况,再?一想禁术……商人,尤其是掌控着天南海北强大情报的?商人,很快就意识到,九州要乱了。

战乱需要大量钱财。

徐家好歹也有自己的?战力,有金银粟,依旧陷入如此局面,林家能好到哪里?去。

她找温禾安,手里?想要一支兵,她将林家人都塞了进来,想要培植自家的?力量。林十?鸢一直没有放弃过跟温禾安表示亲近,一家向另一家投诚,要保证绝对专一,但温禾安和陆屿然的?关系让她看到了可?以?让林家受两边庇护的?可?能,她不会放过这种可?能。

徐远思还在外面等着带路找傀线,对面又是老熟人,有交情,温禾安不必做表面的?功夫,径直挑破那层纸,温声问:“凡是世家,必有派系争斗,我?从天都脱身不容易,不欲再?卷入纷争。但你既然来了,必定带着我?无法?拒绝的?条件。你说就是。”

她在九州名声本就大,几次战斗之后更是如日中天,不少世家朝她暗中投来橄榄枝。谁都知道,她到圣者,只?是时?间?问题。温禾安没有理会任何一家,徐远思说得对,她极尽挑剔,不是看到一家势力就收,因为那没有意义。

来日她晋入圣者,一切难题迎刃而解,否则来再?多附庸者呐喊鼓劲,也只?是累赘。

林十?鸢笑起来,话未出口,人先慢慢舒了口气:“我?想了好几日,想投其所好,可?女郎什么也不缺,我?林家立足数百年,唯有些钱财而已,向来入不了大人物的?眼。”

说到这,她接过一侧女侍递来的?册本,翻了几页,说:“在接手灵庄事务时?,我?看到了这个,女郎每年入冬,都会用大笔灵石购入谷物,运往偏远城池,那些流民最多,土地最为贫瘠的?地方。我?方才说了,林家什么都不多,只?略有些钱财,用作善款救人性命,比供温流光之辈肆意挥霍来得叫我?舒服许多。”

温禾安敛了脸上所有神色,听她继续说。

“每年初冬,林家以?女郎的?名义,拨一笔款项,换做流民们所需要的?东西。被褥,袄子,药材和粮食,分发至女郎所指定的?城池。置换物资,途中运送,事后分发,林家全权负责,也只?有拥有无数条商道的?林家人可?以?做到。数额——”她看向温禾安,说:“在女郎往年所捐钱财的?前提下,翻两百倍。”

温禾安没有出声。

她不出声,对林十?鸢来说,就是赌对了。她其实没有把握,因为在整件事情里?,温禾安获利最少,她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将这种条件放在被天都培养出来的?继任者面前,是件难以?想象的?疯狂事情。

但她又很清楚的?知道,温禾安和温流光,本就不一样。

温禾安仍然沉默。

她曾是流民,一家人都是,每年冬天,是最为难过,最容易和死神擦边的?时?候。寒冷,疾病,饥饿,她无数次祈盼阳光,床褥,药和粮食。

她慢慢饮了口盏中灵露,滋味清甜甘洌,她问:“你向我?投诚,巫山能答应吗。”

“女郎觉得可?以?的?事,想必帝嗣那边,条件会放得宽松一些。”

林十?鸢摊了摊手,起身给温禾安又倒了一盏,自己举杯,朝她半空中虚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因此日后年年元旦祈灯,我?都会额外点?灯千盏,盼女郎与帝嗣和如琴瑟,情意久永。”

温禾安这回真笑起来,她站起来,也举杯,唇齿间?都是绵长回甘,温和夸赞:“你真的?,真是个聪明人。”

她将杯盏轻轻放下,起身要走,走之前对林十?鸢道:“成交。”

云封之滨内外攘括十?座城池,是王庭主城,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不论占地面积,还是繁荣程度,都不是寻常州城可?以?比拟。徐远思带着温禾安在城中穿梭了好一段时?间?,最后还是用了空间?裂隙,走一段,停一段,两个时?辰后才找到了地方。

那不是驿舍,是私宅,一户接一户,街边是集市,但卖的?不是葫芦糖画小零嘴,架起的?一排排摊子,都和“灵气”沾点?边,要么是用灵露兑山泉水加果汁与冰块做的?解暑饮品,要么是用灵植做成炒菜端上桌,总之,是各有各的?特?色。

此地和王庭所在宫殿仅有几街之隔,来回巡逻走动的?兵士不少,城防队也留了几支队伍在这,他们手中的?刀戟被日光一照,压出一线线寒光,像在纺布上穿梭的?极细金银线。

温禾安在街角一棵栀子树下驻足,徐远思远远看着这一幕,再?三拨弄自己手中的?线,对了至少五遍,才操着疑惑不解的?腔调说:“是这里?,虽然我?对这根傀线已经失去了控制,但还有隐约的?牵引,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但。

又是一队巡逻兵从视线中晃过去,徐远思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光,纳闷地轻嘶一声:“怎么会是这里?。能被安置在这里?的?,都是王庭的?‘自己人’吧。”

“王庭这是,要对自己人动手?”他百思不得其解。

温禾安熟悉这种布置,她仔仔细细看了半圈,咬重?字音:“没错,这种地方,住的?都是极看重?的?亲信,王庭的?座上宾。”

徐远思顿时?觉得后背一毛,站直了身体。

王庭这是要干什么,连自己人都动?怎么想的?,疯了吗。

“戴好面具,跟进去看看。”

温禾安压低了头顶幕篱,她步法?出了名的?飘逸诡异,徐远思勉强跟上,避开?守卫的?视线,如两片落叶般飘到一道铜环前。她回首低声问徐远思,确不确定是这里?,徐远思点?头后,她没让他接着跟进去了,让他到一边去等着。

徐远思也有自知之明,能住在这里?的?,不说多了不得,至少九境修为没得跑,他怕被发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等温禾安的?消息。

温禾安从私宅的?墙头翻进去,她隐匿了身形,站在一棵高大的?沙枣树下,呼吸屏得极慢,一动不动地等着。

她不知道屋里?住的?是什么人,老的?小的?,修为是九境初期还是九境巅峰,如果是后者,不是没有被感?知到的?可?能。

没有让她等太久。

她很快嗅见了百合的?香气,带点?柑橘的?果甜,浓而不腻,远远散在空中,垂帘拱门的?另一面传来了交谈中的?女子声音,有些模糊,仔细辨别后能听出大概意思:“……听说今夜四市十?二?道门会放整夜的?烟花,是王庭欢迎所有远道而来参加风云会与王主寿诞的?贵客,殿中无双公子身边侍从来问,仙子今夜可?有空赏光仙鹤楼品乐对弈,到时?会有辇车来接。姑娘,您去吗。”

女子声音不难听出雀跃。

无双公子?江无双?

“姑娘晚些要梳怎样的?妆发、要配哪件衣裳?上回的?雪莲花冠、”

有人穿过了垂拱门,当先的?那个未着靴屡,玉足落地,长长的?纱裙遮住脚踝,蜿蜒着淌过地面的?绿叶鲜花,听了一路女侍天真活

泼的?言语,这时?候才含笑抬了眼,道:“不着急。”

女侍欲言又止:“家主先前来过了,姑娘,若是无双公子有意,咱们和王庭结亲大有益处,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嗯?”女子显然不很上心,她往不远处的?枣树后看了一眼,细一感?应,唯有风声簌簌,她唇边没了弧度,还是那句话:“不着急。”

这张脸鲜妍明艳,千娇百媚,温禾安认识。

素瑶光。

徐远思的?傀线,居然在她身上。

温禾安没有久待,在素瑶光和女侍进屋里?之后翻墙出去了。徐远思见她安然出来,面色一喜,张嘴便问:“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见到了。”温禾安皱皱眉,吐出几个字:“素瑶光。”

“素瑶光?!”徐远思压低了声音,但眼睛睁大了,语气相当不可?置信,他当然知道这是哪位人物,可?:“素,素瑶光不是江无双内定的?道侣吗?听说王庭也应允了,人人都说两家将要结亲,他给素瑶光下傀线啊?!”

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素瑶光若是个徒有其表,只?靠世家的?草包美人也就算了,但关键是,人家样样不差,修为在九州排得上名号。那也不是家家都出“天都双姝”,温禾安,温流光这等女子,甚至还架在他江无双头上,他也没那个本事让她们安心来当什么王庭夫人。

素瑶光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温禾安低低叹了一声,想,王庭现在的?想法?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她暂时?收起心中想法?,问徐远思:“傀线能解吗?”

这么个情况,徐远思也不确定:“我?得看了傀线才知道。”

他顿了顿,看了看身后的?门庭,深觉棘手:“现在怎么办。我?们是告诉她还是不告。她和江无双感?情若是不错,未必肯信我?们的?话。”

但她说的?话,江无双一定能听得进,说不准反手将他们卖了,来一手瓮中捉鳖。

“先和她说说情况。”

温禾安转身走到一街之外的?某个摊贩上,买了纸笔,纸和笔上都带点?灵蕴,可?保字迹清晰,长久留存,付过钱后,他们回到老地方。她叫徐远思将纸平铺着,自己落笔写?了几个字,而后将纸一裁,裁成长条,再?卷起来放在小筒中,握于掌心。

做完这些,她再?一次越墙而入,腰际彩带在七色光晕下越发飘逸轻灵。

这次轻车熟路,她将指节大小的?小筒丢进素瑶光卧房的?梳妆镜前,再?闪身出来,看了看日光偏离的?方向,朝徐远思道:“先回去吧。若是她反应得够快,说不准还能跟我?们同桌吃一顿晚饭。能走到这一步,没一个是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