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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要进来,四面八方都能看见‘自己’,也能看见慢悠悠游来游去的水母。因为品种的不同,水母的大小,颜色,乃至外形,都有所区别。

灯光也是五颜六色的,照得水波晃荡开的光晕,也肉眼可见的色彩丰富了起来。

徐颂声走进去的一瞬间完全没能找到路在哪里,于是下意识抓紧了周澄午的手,眼角余光看向他——少年的侧脸落着晃动的水波,他们面前的镜子恰好内嵌着微蓝的节能灯。

浅浅的一层暗蓝色横铺在周澄午脸上,他长长的眼睫好似也被染上了同样的颜色,一波一波的光晕在他睫毛尖上晃过去。

他眼珠微微的转,轻易就在四面镜子的倒影里找到了路,拉着徐颂声往某个方向走,脚步稳定到气定神闲。

他们旁边恰好有人没能看明白路和镜子,一头撞到玻璃上面——玻璃层后面的水母吓得四散逃逸,那人也发出一声痛呼。

徐颂声和周澄午几乎同时被路人撞到脑袋的动静吸引。但徐颂声只是转过脸去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而周澄午则嗤笑了一声。

他的轻笑里显而易见带着嘲弄意味,嘴角浅浅勾起。

徐颂声一扯他的胳膊,少年眼珠打转,目光落回徐颂声身上,立刻收敛起那几分嘲讽,乖巧到近乎低眉顺眼的,脑袋一歪靠到徐颂声肩膀上,像大型挂件似的缠绕着她。

从水族馆回来,徐颂声洗了澡,躺在沙发上翻自己今天拍的手机照片。

她湿漉漉的头发全部用毛巾包裹起来,有一点短点的,湿透的头发,蜿蜒的贴着额角和耳边。

周澄午路过,看了一眼,身子一歪,靠到沙发上,伸手捻起徐颂声额头上贴着的湿漉漉的黑发。

徐颂声干脆摘掉了自己脑袋上包着的毛巾,低下头道:“帮我吹一下吧。”

帮别人吹头发,周澄午还真是第一次弄。

他盘腿坐在徐颂声身后,一只手拿着吹风机,另外一只手拨弄徐颂声还滴着水的头发。

徐颂声垂着脑袋,问:“会给别人吹头发吧?”周澄午很快的回答:“这有什么难的?”

他绝不愿意在徐颂声面前露怯,心想给别人吹头发和给自己吹头发,应当是差不多的——吹风机打开,空余的那只手像按摩一样摆弄那些湿哒哒的头发。

热风吹到人昏昏欲睡,加上周澄午的手劲又实在是恰到好处。

重复率很高的照片看久了大概率也有一定的催眠效果。

很难准确判断到底是哪一项元素令徐颂声想要睡觉,亦或者说两者都有。总之等周澄午把她头发吹干时,发现她睡着了。

原本是坐着睡的,直到周澄午收尾时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徐颂声仰面躺下,倒在周澄午大腿上,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继续睡。

幸好新家的沙发够大,如果是上一个房子里的沙发,徐颂声这样翻身早就摔下去了。

周澄午轻手轻脚把吹风机放到一边,用手拨弄徐颂声沾到脸上的头发。

刚吹干的头发蓬松而柔软,洗发露的香气冷幽幽攥住人的嗅觉神经。

挡住脸的头发完全拨开后,就能看见徐颂声睡得泛红的脸。她熟睡中的呼吸,像一只落在周澄午膝盖上的蝴蝶。

从客厅落地窗照进来的夕阳,余光是鲜血一般的暗红,边缘又因为光线的缘故微微泛着点金色的灿烂。

周澄午小心翼翼将手掌贴上徐颂声脸颊,感知着她的呼吸,匀称而规律的落在自己掌心。

一时间他的心跳也快了起来,几乎要忍不住完全复制对方熟睡中的,呼吸的频率。

贴在女孩脸颊上的手掌往下,虚虚拂过脖颈,衣领翻开所露出的锁骨。

他低下头,脊背曲起,轻柔的吻落在徐颂声蓬松柔软的头发。

一开始也想过要不要吻她绯红的唇,亦或者柔软的脸颊。但是真的弯腰凑近那张脸时,又深怕自己会惊醒她。

忧惧从看见她的那一瞬便升起,等反应过来时,蒲公英一般的吻已经落在徐颂声发间。

周澄午大拇指不自觉转动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每次戒指转动时,内部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刻字,摩擦起一点微妙的痒。

虽然徐颂声因为不擅长刻字的缘故,把那行字刻得歪歪扭扭。但是周澄午只要摸上一摸,即使是歪扭的字迹,他也能辨认出原本的字样。

【穷其道者,归处亦同。】

是周澄午没有学过的句子,他去翻过书,来自于遥远东方的一句谚语。

意思是,无论从哪个方向思考问题,最终都会得出一样的结论,抵达一样的结局。

在戒指里刻下这句话的时候,颂颂是怎么想的呢?她希望和我抵达一样的结局,所以才刻下了这句话送给我吗?

注视着恋人沉睡的眉眼,周澄午低垂眼睫,陷入思考,戒指一遍又一遍转过他的无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