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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书原抽出几样文件,动作麻利地放进公文包里:“来拿点东西。”

中间有一页纸掉到了地上,他弯腰之前付嘉抢先蹲下去捡,然后又双手递到他手里,抿起唇:“给。”

徐书原没说话。

付嘉等了一会儿,他也还是没开口,似乎拿完东西就要走了。付嘉只好将头垂低,轻不可闻地说:“徐书原,我还没吃饭。”

手微顿,徐书原没有侧目,“楼下就是餐厅。”

周围已经有不止一个人在注意他们。

付嘉觉得丢脸,视死如归地说:“我请你吧,正好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今天第一天来好多事不太懂。”

“我吃过了。”

将最后一样东西——电源装入包内,徐书原头也不抬地拒绝。姐姐刚生产完,他白天要去甲方公司驻场,晚上还要赶去医院照顾。

他拿上外套,匆匆提包离开。付嘉却在同事疑惑的目光中跟上去,一直跟到电梯间:“徐书原、徐书原。”

情急之下又选择拉袖子。

直到徐书原回头,才不甘地松开:“你就这么着急吗,一起吃个饭都不行?我初来乍到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熟人,你还连话都不肯跟我多说几句。”

抱怨的话像竹筒倒豆子,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而且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我今天过得有多差,真的,一整天都没人和我说话……”

徐书原看着他,表情渐渐地变得沉郁。

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付嘉还是这样,永远只想到他自己,不考虑别人是不是为难,是不是会伤心难过。

想起那个时候他问:“徐书原,我是不是对你最好的人?”

那样殷切的语气,柔软的语调,期盼地等着回应。

自己没有办法抵挡。

“除了我家人,你是对我最好的。”

付嘉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说:“所以你也必须对我好,对吧?好都是相互的。”

“嗯。”

“徐书原,你必须对我好。”

“嗯。”

“必须一直一直对我好。”

“嗯。”

后来才知道他不爱通电话是因为用了变声器,说得太多容易露出破绽。

眼下付嘉殷切又委屈地看着自己,好长时间一言不发,可是意思很明确。他要求一项特权:徐书原必须对付嘉好,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徐书原深吸一口气。

付嘉见缝插针地跑回去,变魔术一样变出一盒胃药,笑眯眯地捧给他:“喏,我专门给你带的。上次你不是胃疼吗?这个特别有效,每回我胃不舒服我妈都拿这个给我吃,一会儿就不疼了。”

药盒棱角分明,握到手中有微微的疼痛。

徐书原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你……”付嘉以为他拒绝了自己,微笑僵在脸上。

徐书原手扳住电梯门:“要下楼就进来。”

付嘉一愣,耷拉的嘴角不自觉上抬,走进去站到他旁边。

一开始站他右边,想了想又换到左边去。

“这样说话方便点。”付嘉仰起头,眼睛笑得像月牙一样。

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话特别多,从早上堵车说到下午被冷落,对着徐书原大吐苦水。

“那帮人也太过分了,面都没见过凭什么那么说我?还有,公司的软件真难用,连个使用指南都没有,让人怎么学嘛。”

餐厅柔和的灯光照在他头顶,他的发梢长了,有些挡眼,鼻尖轻微冒汗。灯下一只小虫被热烈的光线吸引,扑火一样扑进灯罩,再也没有出来。

徐书原静静地听着。

这些年偶尔会想起从前的日子,想起兔子,想起付嘉。他从来没有刻意去记得过,因为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那个临别的雨夜,听说付嘉要走了。他找辅导员打听到付嘉的地址,拿着自己仅剩的两百块生活费,咬牙打了一辆出租车。

1845

车牌号至今记得。

付嘉家里住着别墅,在离大学城很远的地方。庭院里的凤凰木总有二三十米高,远远望去红得像火,一团火云飘在雨里。

他的心也热一阵冷一阵。

敲门,按门铃,等了很久。佣人出来叫他不要等了,再等就报警。

他还背得出付嘉爸爸说过的那番话。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应该知廉耻,识大体,不要一时糊涂毁了自己的前途。你前前后后收了嘉嘉两万多块,这笔钱我还没找你要,看你是个大学生才一直留有余地。要是报警闹到你们学校去,往轻了说是债务纠纷,往重了说那就是前科,对你的一辈子都有影响,孰轻孰重自己好好掂量吧。而且听说你家里是吃低保的困难户,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已经打了报告要跟边防军人登记结婚,是不是?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她想想,军婚是最看重背景清白的,不要害人害己。”

当时他站在台阶下,浑身湿淋淋的如同丧家之犬。

离开的时候付家的佣人扔了件雨衣给他,直到走远了那雨衣还躺在泥泞里,像脱下的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