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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气,慢条斯理地剐过兽皮人身体的角角落落。

旋即,他蹲下身子,运起灵力,替兽皮人疏通起经脉来。

“放心,我会把你的命留住。”孟重光已将刚才的孩子气模样收敛起来,语调极尽轻和,“……你会后悔这次没炸死自己的。”

兽皮人睚眦尽裂,喉咙咕噜作响,却是连半声惨叫也发不出来了。

再走出小室时,周望染满血污的手掌心里躺着那块碎玉,她不住用衣襟擦拭,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难得露出欢喜的神情。

出门后,她迎面望见一人,就主动迎了上去,扬声唤道:“干娘,干爹在哪里,我们得了一样好东西!”

乍听周望唤“干娘”,跟出小室门来的徐行之还以为这塔内还住有别的女子,只是他还未得见。

但细细定睛一望,他便哭笑不得起来。

被周望叫做“干娘”的人是个男子,他身着徐行之记忆里丹阳峰弟子所穿的衣裳,弱不胜衣,面色苍白,一脸大病初愈之状,可即使如此,仍颇有几分颜色。

他与孟重光是不一样的美法,若要比较的话,眼前人的气质更近似于戏班高台上的花旦,女流弱质,体态孱细。

……倒真应了那个干娘的“娘”字。

那男子的声音也很是温柔细弱,乍一听连男女都难以辨别:“什么东西?”

周望正要把刚才在小室的遭遇和盘托出,男子便说:“有事到陆御九屋中再说吧。他肩上挨了一箭,伤得不轻,元师姐正在治疗他。”

听到陆御九这个名字,徐行之眼前立时出现了在原主记忆里出现的那个娃娃脸的鬼修少年。

他一时恍惚起来。

当年,他为了救不大相熟的别门弟子,甘心殿后,险些成为肥遗的盘中餐。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犯下盗窃神器的过错,被罚入蛮荒?

在蛮荒□□同生活多年,大家早已是心意相通,听闻陆御九受伤,周望哪里还坐得住,捧了碎片,疾步向一间屋宇内赶去。

那漂亮男子看到了紧跟在周望后面出来的徐行之,倒也不避,主动迎了上去:“我听曲师兄说徐师兄来了,可两日前我从南山寻灵石回来后便一直病着,下不了地,也没能来见一见你。徐师兄还记得我吗?”

徐行之:“……”

在他在原主记忆中费力挑挑拣拣、寻觅着眼前人的踪影时,他先笑了起来:“徐师兄记不得也是正常。上次见到徐师兄时,我还是个爱哭鼻子的总角小童。”

徐行之微微皱眉:“……你是陶闲?”

在徐行之跟曲驰对话时,他曾听到曲驰提过一个叫做“陶闲”的人。

当时他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这个“陶闲”非常奇怪。

当然,他的言谈举止都无甚异常,但陶闲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特例。

——他既不存在在原主的记忆里,也并没有出现在徐行之本人撰写的话本中。

他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但却又能被孟重光纳为可信赖的人,被收容在这蛮荒的七人队伍之中。

这个娘娘腔是有何过人之处吗?

徐行之问男童:“怎么样,愿意原谅他们吗?”

男童丝毫不看那高矮二人,面对徐行之乖乖点头:“嗯!”

徐行之俯下身,一手拎了一个,往前方一推:“滚滚滚,别给我四门弟子丢人了啊。”

得了徐行之的命令,两人驭上法器,狼狈而窜,跑得比兔子还快。

徐行之抬脚欲走,却被一只小爪子牵住了衣裳后摆。

男童踮着脚尖,试图将浮玉果递到他手里。

“我用不着这个。”

“东皇祭祀。不要吗?”男童眨巴着眼睛,极力推销,“……他们两个刚才都想要的。送你。”

徐行之笑吟吟地用折扇把男童的小爪子压下去:“他们是参加比赛的,我不是。我是东皇祭祀大会的秩序官。”

男童听不懂,只好抓紧徐行之的衣摆,像是要他给一个解释。

左右闲来无事,徐行之低头检查了一番颈上的珠玉碎链,确定珠玉没有异常,才走向男童刚刚坐着濯足的青岩,跳将上去,又拍拍自己身侧,示意男童过来坐。

男童也涉水走过去,紧靠着徐行之坐下。

徐行之说:“你倒不认生。”

男童挺胆大地伸手去查看徐行之颈间的珠玉链,被徐行之一把抓住了手腕。

一股灵力悄无声息地通过手腕经脉渗入男童身体,男童却面色如常,任由徐行之的灵力在自己奇经八脉间游走一圈,丝毫不忌。

徐行之惊奇地感叹一声:“是个有灵根的孩子。”

男童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什么是灵根?”

徐行之解释:“凡求仙问道之人,若想有所成,根骨、悟性与努力缺一不可。你的灵根倒是很不错的。小家伙,你爹娘呢?”

男童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没有。”

徐行之一愣,随即宽慰道:“没事儿,我也没有。”

男童把头埋得更低:“我一出生就没见过我的父母。”

“……一样的。”徐行之轻松道,“我只有一个同胞兄长。要不是我师父清静君收了我作徒弟,我怕是还在街上跟一群小混混争地盘。”

说到这里,徐行之照例开扇,准备给自己扇扇风,没想到男童竟然握住了自己的手掌,满心疼地捏了捏。

大概是为了安抚徐行之,男童又捧上了浮玉果:“果子。给你吃。”

徐行之笑,再次把果子推拒开来:“当年第一次来令丘山,共抢了两颗果子,我偷着吃过一颗。汁多肉鲜,但吃起来渣滓也多,碜牙,不好吃。”

男童特别认同地点了点头,把被徐行之判定为“不好吃”的果子揣好,又提出了问题:“你刚才说,‘秩序官’,那是什么?”

徐行之挺耐心地解答:“仙道四门每隔两年都会举办东皇祭祀大会。原先,各家弟子不分内外门,一起争夺祭品,所得祭祀品越多越珍贵,最后便能充当东皇祭祀的祭祀官。我连着六年都是祭祀官,太累了。因此在协商后,我们四门大弟子均不参加争夺,而是担任秩序官一职,分管几片区域,以免比赛中出现问题。”

说罢,他用指尖撑起自己颈间的珠玉碎链,将上面几处闪光点指给男童看:“瞧,我分管玉山、令丘、章莪、皋涂、太华五处山峦。祭祀之物都相当难得,往往都有怪物看守;如果有弟子在这五处动用灵力,苦战不下,我便会前往帮忙。”

半月前,徐行之曾来过这里。

他寻遍全山,竟全然没有发现‘颙’出没的踪迹,浮玉果也是无兽看守。

这些个珍宝灵果,竟活像是一堆生长在山野间、静静等待腐烂的野生西瓜。

徐行之解释:“本来我想着前来令丘山找浮玉果的弟子是完全无需动用法力的,算是捡了个大便宜,没想到他们会动用法力,对你一个凡人出手。”

男童配合地露出惊怕的表情,看得徐行之不禁心软,摸摸他的头发,只觉柔软趁手,便自作主张地多顺了好几下。

男童没被人这么撸过头发,先是反射地一耸肩,随即表情就奇异地放松了下来,继而,他不受控地露出难以言表的表情,舒服得直眯眼睛。

眼见此情此景,徐行之啧啧称奇。

如果他是只小家猫,现在应该是被撸得一脸陶醉、呼噜呼噜直哼哼。

许是被摸得太舒服,男童索性懒洋洋地趴在了徐行之腿上,用徐行之的膝盖做枕头,一脸纯良地问:“……什么是‘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