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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一道圣旨将?他身上?的武职都剥夺干净了,只留下一个名?誉官职金紫光禄大夫,还有一个限制他行动的洛阳长史。

给王忠嗣一个官职并不是代表李隆基宽容,而?恰好是为了限制王忠嗣只能待在辖地不能随意离开辖地。

王忠嗣却看了李长安一眼……他没记错,寿安公主如今就住在洛阳城吧?

再加上?这一出牢房门就停在门口的轮椅。

王忠嗣被李长安推着轮椅推出了北狱,他忽然抬头看着李长安,嘴唇动了动。

“多谢寿安公主救命之恩。”王忠嗣轻声道。

李长安笑了笑:“阿兄怎么还这么见外了,去岁分明还喊我妹子,今日怎么又成了寿安公主。”

王忠嗣眼神平静道:“先前是臣托大,时至今日臣才认清自己先前的忤逆。”

他的声音平静极了。

李长安没有说什么,只是推着轮椅走到了一旁的树下。

李隆基又亲手杀死了一个儿?子,也是唯一一个曾经真情实感将?他当?做父亲敬爱的儿?子。

李隆基为了他莫须有的猜忌,为了保住他的皇位和权力?,亲手杀了这个从未有过一丝一毫贪图他皇位和权力?的义子。

从牢狱里活下来的王忠嗣再也不是乖乖跟在李隆基身后喊他“阿爷”的义子了。

……李隆基也不在乎。

“阿兄喊了我那么长时间的二十九妹,忽然改口喊我寿安公主,我还觉得有点别扭。”李长安颦着眉。

“阿兄愿不愿意认个义母,这样就又是我兄长了。”李长安嘟囔,“就是不知?道我娘愿不愿意多一个比她还大十岁的儿?子……”

“唤我长安吧。”李长安琢磨了半天,觉得她阿娘应该不愿意平白无?故多一个比她还大十岁的儿?子,于是打消了替她娘认个儿?子的想法。

王忠嗣惊讶看了一眼李长安:“长安?”

“长长久久平安健康的长安,也是长安城的长安。”李长安不满道,“我一开始就叫李长安,是那老家?伙觉得不顺口上?户口的时候才给我改了名?叫李安娘,早晚我要自己改回去。”

长安怎么了?就那老东西想的多,人家?还有叫建国建军的呢,不也照样叫。不过问题也不大,唐朝经常给皇子公主改名?改封号,太子李亨就改过四次名?字最后才改成了李亨,她以后自己改过来就是了。

李隆基自己小时候还给他自己起名?叫阿瞒呢,曹操那个阿瞒,可看他从小就想着宁可他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他,呸,从小就会装模作样的坏家?伙,还好自己没有遗传他的虚伪!

王忠嗣装作没听?到李长安喊李隆基“老家?伙”,他心想,长安还真是像圣人啊,去岁在他面前装的对圣人那样恭敬敬仰,如今不用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口中的称呼就立刻从“阿爷”变成了“老东西”。

去岁他还以为圣人宽宏仁义、爽朗大度而?觉得李长安不像圣人,如今知?晓了圣人的真正面目再看李长安,去岁李长安那一句“类父”还真没说错……

“长安在此是在等人?”王忠嗣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虽说已经过了腊月,可还未开春,天气却依然还颇为寒冷。

李长安已经推着轮椅在此处站了许久了,视线一直盯着路南,不难看出来她在等人。

“是在等人。”李长安随口道,“此人阿兄也认识。”

还不等王忠嗣思考什么人他也认识还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理寺北狱前,李长安就看着南边露出了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来了。”

王忠嗣坐在轮椅上?比李长安要矮许多,李长安话音落下,他才看到路那边被几个金吾卫架过来的人。

正是昨日还趾高气扬对他用刑的那个酷吏吉温。

吉温被审问了半日,虽还未被用刑可胆子已经被吓破了,圣人下令将?他压入三?司按程序审问,吉温被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由两个金吾卫架着胳膊往大理寺北狱送。

他自己是酷吏,更清楚进?了牢狱后会经历什么酷刑,只要想一想他往日施加在别人身上?的那些狠毒手段如今他都要通通经历一遍,吉温便觉得生不如死。

王忠嗣被放出来了,北狱腾出了地方正好关押他。

“公主。”两个金吾卫架着吉温走到北狱门前,看到李长安后停下来见礼。

李长安笑吟吟推着王忠嗣走到吉温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脸上?露出了十分诧异的模样。

“呀,这不是吉寺丞吗?本宫想起来了,昨日本宫还在此处见过吉寺丞,吉寺丞今日怎么又来了?”

李长安恶劣一笑:“莫非是还想对王将?军施加私刑不成。只是恐怕不能如吉寺丞所?愿了,圣人已经下旨将?王将?军放出大理寺狱,吉寺丞若想在动用私刑,只怕不成了。”

吉温脸色更青,尤其是听?到李长安口中吐出的“施加私刑”四字后,两条腿更是忍不住颤颤打着哆嗦。

害怕的模样比昨日李长安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更加真情实感。

毕竟吉温知?道李长安不可能真的光天化日当?着其他官吏的面一剑刺死他,但是如今他被关入大理寺狱中,是真会被施加私刑、屈打成招啊。

“我是冤枉的……我不认识那些吐蕃人……”吉温双目无?神喃喃道。

可没人会听?他解释。

吐蕃刺客死在了他的府中,死无?对证。倘若不是他勾结了吐蕃,为何那些吐蕃刺客不偏不倚就只往他家?里跑呢?

李长安和王忠嗣二人冷冷看着吉温,没有一个人被他的话打动。

忽然,李长安拉起了王忠嗣的右手将?他的袖子掀开,袖子下面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儿?曾经只有一道刀痕,是保家?卫国的战场上?被敌人所?伤。”李长安冷冷看着吉温。

“如今却满是鞭伤和烫伤,本宫找不到那道刀痕了。”

说话间李长安走到吉温身前,不容拒绝的一把拉住了吉温的手。

吉温哆嗦了一下,想把手往后缩,李长安的手却像铁夹一般狠狠钳住他的手,吉温挣扎了几下手却纹丝不动。

李长安强行拉着吉温的手强迫他触碰了一下王忠嗣右臂上?的刑伤,吉温满脸惊恐拼命想把手往后缩,却无?力?回天。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道还带着血腥气的伤痕离自己越来越近,那些血淋淋的伤痕仿佛一簇汹涌的火焰一样要将?把他烧得骨头渣都不剩。

他的指尖触碰到王忠嗣右臂上?伤口的那一瞬王忠嗣表情没变,吉温却崩溃大哭。

“饶命……你们不能……”吉温已经失去了理智。

刑具用在他身上?得有多疼啊!

可吉温等不到回应了。

李长安已经推着轮椅上?的王忠嗣往前走了,吉温则被金吾卫架着送进?牢狱中。

吉温被扔入了牢狱中,牢房地上?还有一摊未被清理干净的血迹。

那是王忠嗣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