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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心说——你?也不占理啊,不骂你?骂谁?

德妃心里边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实在觉得憋屈。

朱氏的确是元后?,可?她已经死了啊!

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先前德妃还能自我宽慰,虽然她是皇后?,她出身好,容貌美丽,才?学出众,看似得到?了世人歆羡的一切,可?红颜薄命,她早早就死了!

我比她活得长,我有?儿子,我的儿子是长子——我的好日子还在后?边!

可?是现下知道那死了的人都不安生,居然还有?可?能留下了一个孩子——太膈应了,真的太膈应了!

人都死了,还要来膈应我!

德妃心里边怄的要死,偏又无法发作?出来,只能在自己宫里憋屈到?内伤。

宫外的热闹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宫里,贵妃乐得给?她添点堵,略微吹了吹风,夏侯夫人在靖海侯府大失颜面的事情,就如同?野草似的,在宫闱之内勃勃生长起来。

风声?传到?德妃耳朵里,难免再?生一场气,翻过夜来,人就病倒了。

皇长子知道,心里边也颇恼火——定国公夫人也太不给?面子了!

他进宫去给?皇太后?请安,打算敲一敲边鼓。

皇太后?见都没见他,只使人出去传话,叫女官将她的意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这个孙儿:“安生一点,不要丢人现眼!”

天后?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儿呢,也就是这些年修身养性,平和下来,如若不然,敢拿我当幌子挑事,分?分?钟收拾烂你?!

皇长子:“……”

皇长子瑟缩着出了宫,再?不敢提这事儿了。

……

越国公府。

乔翎听梁氏夫人说起夏侯夫人这事儿,自己还觉得生气呢:“我去不去承恩侯府,关别人什么事,要他们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自己就行?了!”

梁氏夫人则说:“我们家不去,定国公府不去,勋贵人家里,去的估计也不会多。”

又念叨起来:“不知道三?省那边会不会有?人过去。”

这回承恩侯府的丧事,是休沐日办的,可?不是值班两个字就能推脱的。

那边三?省的宰相们也悄悄在说这事儿。

俞安世问同?在中书省的卢梦卿:“你?去不去?”

卢梦卿勃然变色:“刘家也配叫我过去?!”

又说:“我约了我大姐和少游,叫他们两家去我家吃饼!不只是吃饼,我还要找人放鞭炮,到?我们家门口去舞狮子!”

俞安世:“……”

俞安世默然几瞬之后?,状似不在意的说:“真好,其实我也喜欢吃饼……”

卢梦卿看不下去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啊!为什么非得有?事才?不能去?就不能大大方方的说——我就是不想去吗?”

俞安世委实有?点禁受不住同?僚乃至于越国公夫人这种近乎狂徒的行?事作?风,当下扶额道:“好歹含蓄一点不是……”

“为什么要含蓄,为什么要给?承恩侯府留脸面?”

卢梦卿觉得很奇怪:“他们家欺男霸女的时候不要脸,为非作?歹的时候不要脸,视司法于无物,横行?霸道,这会儿自己家死了人了,倒是知道要脸了?!”

“怎么着,那么多苦主的命不重要,但?是承恩侯府的脸却很重要?”

他说:“你?没必要因此?觉得心有?负担,这都是他们应得的——从前他们缺了大德,所以现在就要还债,他们就被被人看不起,就该门庭冷落,他们活该!”

卢梦卿由衷的道:“做人别活得这么累,你?们就是看不开,像我大姐那样多好——叫别人生气,总比自己憋屈来的痛快,人东想西想很容易早死的,多划不来!”

俞安世:“……”

俞安世想了想,心说:倒也是!

何必为了刘家叫自己憋屈呢!

人一旦看开了,就是一通百通了。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俞相公百感交集,提笔歇下了今日小记——承恩侯府丧事在即,同?僚卢梦卿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中书省的两位宰相定了调子不去,唐无机和柳直那边倒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卢梦卿也不在意,自顾自筹备自家之事,预备着迎接来客。

乔翎说卢梦卿约她去吃饼,其实也不真是纯粹的为了吃饼,其中还掺杂了一点送行?的意味。

吏部?的委派已经下达,赴任的告身也已经准备妥当,月底之前,韩少游就要南下赴任了。

这一别,却不知再?见会是何年。

真正?是聚一次,少一次。

等到?了约定的日子,乔翎叫张玉映往库里去寻一坛好酒来,觑了眼时间,果断的出发了。

真要说起各家来往,一坛酒显然过于简薄了些,只是姜迈作?为被携带的家属,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意见,全程听之任之了。

按理说,这会儿该是出去散步的时候,是以金子一见乔翎往外走,就赶忙叼起狗绳追了上去。

乔翎摸了摸它的头,叫它回去。

金子愣住了,原本摇的起劲的尾巴也停住了。

它退而求其次,去找姜迈,仰起头,叫他挠一挠自己的脖子。

姜迈伸手出去,为难的挠了挠它的脖子。

乔翎忍不住了,“哎”一声?后?,牵住了金子:“那你?也去!”

张玉映不动声?色的瞥了姜迈一眼,见他不劝,自己也没劝。

夫妻二人带一只狗,乘着马车,来到?了卢梦卿府上,乔翎下去瞧了一眼,不由得被惊住了。

她先前去过韩少游府上一次,知道他虽然曾经身居高位,生活却极为简朴,据说从前有?过几个仆人,只是被议罪之后?也都给?遣散了。

原以为卢梦卿作?为他的至交好友也该如此?才?是,不曾想卢府却是青琐绮疏、高甍崔嵬,一派富贵荣华之态。

乔翎有?些吃惊,小声?道:“二弟原来这么有?钱吗?”

姜迈反倒有?些奇怪于她居然不知道:“卢相公出身长平侯府渤海房,又是那一支的长房独子,怎么可?能没钱?更不必说他出过诗集无数,只靠分?红,便足以锦衣玉食一生了。”

乔翎又听到?了一个没听过的名词:“什么是长平侯府渤海房?”

姜迈便耐心的同?她解释:“高皇帝建国之后?,立公府九家、侯府十二家。侯府第一是大鱼家中山侯府,中山侯的次子就是大驸马,世子娶的是姑丈的内侄女毛氏,这你?该知道吧?”

乔翎道:“我跟丛丛很谈得来!”

姜迈告诉她:“侯府第二,就是长平侯卢氏。渤海房是卢氏家族的一个分?支,因为他们那一支的先祖曾经官居渤海总督,所以后?代?以渤海为号,便是长平侯卢氏渤海房。”

乔翎又从这一段话当中提取出来一个稍显陌生的名词:“渤海总督?”

她说:“我先前听韩相公说,本朝好像还有?位繁国总督?”

“是的,”姜迈轻轻道:“所有?本朝外派到?臣属国去,总览本朝在该国相关军政要事的官员,都被称为总督。不过本朝习惯性称呼那片地域为渤海,所以连同?那个职位也变成了渤海总督,实际上官方的对外公文上,应该是海东总督。”

乔翎道:“海东国?”

姜迈重复了一遍:“对,海东国。”

又说:“在神都的东北方向,从神都出发,跟去繁国几乎一样远。”

乔翎悄悄的在自己心里边的那张地图上模糊的标注出了海东国的位置。

夫妻俩进了门,便有?侍从迎上前来,见还额外带了只狗,也没显露异色。

知道姜迈身体不好,还周全的备了轿,毕恭毕敬的请两位尊客并一只尊狗坐定,抬起往正?房去。

乔翎掀开轿帘,跟金子一起很感兴趣的打量卢府的假山和草木,忽然间想起很要紧很要紧的一件事。

有?卢家的侍从在外,又不敢高声?,只能悄悄贴在姜迈耳边道:“叔母给?我的册子上,好像漏记了卢夫人!”

这回姜迈是真的有?点吃惊了。

他说:“你?不知道卢相公至今未娶吗?”

乔翎大吃一惊:“我不知道!”

姜迈奇道:“你?们不是结拜了吗?”

乔翎道:“结拜跟他娶不娶妻也没关系呀!”

姜迈为之语滞,过了会儿,竟点点头,说:“也是。”

乔翎怔了会儿,反省道:“我太想当然了。看二弟年过不惑,先入为主的以为他已经娶妻了呢,这不好,真的不好。”

姜迈道:“你?竟不奇怪卢相公为何不娶妻?”

乔翎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呀。”

支着腮想了会儿,她忽的笑了:“三?省的宰相们,都很有?意思呢。”

姜迈见她感兴趣,便多说了几句:“这大概也是天后?与圣上平衡朝局的结果吧。卢相公与柳相公,算是勋贵出身……”

乔翎听了,不由得道:“柳直柳相公?他也是勋贵出身?”

姜迈道:“算是。柳相公的曾祖父,是被选入京的少年才?子,后?来出仕,最终官居尚书,柳相公的祖父后?来也官居尚书,一门两尚书,自是一段佳话,极大的擢升了柳氏的门楣。”

“柳相公的父亲颇有?父祖遗风,人又俊逸,所以被老安国公看中,将女儿许配给?他——那个女儿是太夫人的姑母,换言之,柳相公其实是安国公府的外孙。”

乔翎先前往广德侯府吃席时,便听过这消息,也曾经掰着手指头算过,论辈分?,自己应该称呼柳相公一声?“表舅”!

她心觉:“神都上层,真的是个圈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