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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边的人没有说话。

有个着?青衣的丫鬟一掀垂帘走了出来?:“就这么办吧。”

这过分安寂萧瑟的宅院好像在刹那间活了过来?。

两个婆子不知道从哪儿走了过来?,前边那个面沉如水,后边那个手里?边端着?一只托盘上边搁着?一只药壶。

她们?往公孙宴面前来?了。

公孙宴原本还想再?观望一下的,见状便知道不动不成了。

他眼睛一瞪,揉出一副惊恐不已?的神情来?,含泪哀求:“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还有孩子,我死了,孩子怎么办呐!”

见那两个婆子不为所?动,转而?又改口哭着?道:“嫁过人、生过孩子的乡下女人,赫连家也娶吗?!”

走在前头的婆子冷笑了一声:“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公孙宴眼眶含泪,楚楚可怜道:“赫连家什么女人找不到,为什么偏得是我?”

看押他的婆子没有做声。

两个婆子也无意开?口,冷眼看他垂死挣扎。

公孙宴见诈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叹一口气?:“赫连家选我嫁过去,其实还是有点眼光的。”

他手腕发力,挣断绳索,抬起手来?,顾影自怜地抚了抚鬓边那支廉价的花钗,语气?娇俏:“我跟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我是男的!”

好像是平静的水面被砸了一颗石子似的,周遭众人大惊失色!

先?前开?口的那婆子不由得惊呼一声:“什么?!”

公孙宴没再?跟她们?废话,三两下把人打晕,冲进厅中寻人,却扑了个空。

此时此刻,这处宅院竟是空的,里?里?外外,便只有庭院里?的数人而?已?。

公孙宴愈发觉得此事古怪,好在也不是没拿到人,倒也不慌。

他打开?了那婆子端着?的药壶,低头轻嗅一下,惊觉那竟是一壶哑药,而?不是毒药!

配阴婚,跟把新?娘子变成哑巴有什么关系?

公孙宴去讯问被拿下的几人,对方虽惊骇于抓回来?的女郎忽然间变成了个男人,却都?不肯开?口。

公孙宴见状也不动气?,传书叫了几个下属过来?,叫将这些人捆上,往赫连家去登门拜会了。

说起来?,公孙家同赫连家,倒也有些八竿子能打一打的渊源。

彼时他仍旧穿着?女郎衣裙,长发挽起,配着?一张俊美的郎君面孔,倒有些古怪的邪魅。

赫连家的门房看得面露怪色,公孙宴自己倒是旁若无人,待到入门去见了赫连家的大少奶奶,对方也是处之泰然。

公孙宴并不遮掩,将自己遇上的事情简单说与大少奶奶听,末了道:“赫连都?督为当今牧守益州,不该是这么个牧守法吧?”

大少奶奶听了,却是面露惊色:“什么,竟有此事?!”

她断然否决:“公孙郎君遇上的,决计不是赫连家的人!”

公孙宴作倾听状:“愿闻其详?”

主座上,大少奶奶思忖几瞬,脸色几变,终于冷笑起来?:“赵家的人好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赵家?

公孙宴神色微动:“这又是从何说起?”

大少奶奶知道他来?历不凡,倒也客气?:“不瞒公孙郎君,我家九弟病故之前,同赵家的女孩儿定?了亲,该走的礼节都?已?经走过了,如今九弟虽然亡故,但?婚事还是要办的。”

公孙宴明白了:“赵家不想嫁女过来?,但?是又不敢得罪赫连家,所?以就得去找一个跟自家女孩儿生得相像的小娘子来?顶替……”

大少奶奶颔首道:“大抵正是如此。”

可是如此说来?,问题又出现了。

公孙宴复又疑惑起来?:“赵家能与赫连家结亲,就算不是高官显宦,也一定?是富贵人家,随便寻个小娘子来?顶替——天长日久地相处下去,难道他们?居然以为赫连家发现不了?”

大少奶奶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公孙宴见状,心下愈奇,再?想起赵家的人(如若绑走自己的真的是赵家人的话)先?前意欲强迫自己喝下哑药……

他瞳孔倏然紧缩,心头一阵发冷:“贵府的九公子亡故,但?是照旧要娶妻,娶过来?之后,这房妻室又会如何安置呢?”

大少奶奶轻轻道:“夫妻一体,哪有分开?的道理?”

公孙宴为之一震!

原来?赫连家的这场阴婚,并不仅仅是要给九公子娶一个妻室,叫她在赫连家替夫尽孝,而?是要叫她随从夫君同去,一起下葬!

公孙宴终于明白了赵家人的打算!

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嫁过来?就是个死,所?以才要去找替身!

也正是因为知道嫁过来?的人很快就要死,所?以只要把人看管住,毒哑了,剩下的那些微妙蹊跷,都?可以用新?娘子不甘心就死,意图逃跑,所?以须得紧密看管来?敷衍过去!

因为新?娘子没有多少时间能活了!

公孙宴舌尖发涩:“这可是一条人命!”

大少奶奶瞧着?他,淡淡道:“公孙郎君,这可不是我们?家强逼着?叫赵家答应的——要不是九弟在乡下庄子里?养病,阴差阳错结识了赵家小娘子,凭赵家的商户门第,想做赫连家的姻亲?他们?也配!”

“我们?太太原本是不愿叫九弟娶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孩儿的,只是九弟实在喜欢,赵家小娘子也是一片痴心,口口声声愿意与九郎生死不弃,最?后太太拗不过小儿子,也应了。”

她垂下眼睑,手捏着?茶盏的盖子,随意的拨弄着?茶叶沫儿:“一年?前定?了婚事,十个月前两家过礼。”

“我们?给了赵家整整六张盐引,还保举赵家子弟进了国?子学,好处一分不落的吞下去了,现在九弟亡故,又想悔婚,舍不得女儿了?”

她轻飘飘地笑了。

本地牧守的婚事,是这么好毁的吗?

公孙宴重又说了一遍:“这可是一条人命!”

大少奶奶端茶送客,语气?温缓:“太太还病着?,我这儿也是一堆事要料理,就不多留公孙郎君了……”

公孙宴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议婚之后,贵府是没少给赵家好处,可那好处最?终却都?叫赵家人得了,同赵家小娘子又有什么干系?”

“收好处的不是她,最?后要就死的却是她,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大少奶奶耸了耸肩,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

原以为这是桩极简单的事情,该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出师未捷,半路腰斩。

公孙宴抄着?手,心绪低迷地离开?了赫连府。

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寻赫连家的晦气??

凭什么寻赫连家的晦气??

人家可不是眼瞧着?自家子弟咽了气?,才去采买小娘子成亲的。

婚事一早就定?下了,该给赵家的好处赫连家一点都?没少给,现在赫连九郎亡故,赵家再?说后悔结这门亲了,要悔婚?

倘若两家旗鼓相当也就罢了,可赵家一个豪商门第,也就是在寻常人家面前充充款儿,敢跟赫连家掰腕子?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在这片地界上,赫连家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就能把赵家碾死!

真要去寻赫连家的错处,就是要叫新?妇与赫连九郎共赴黄泉,这哪里?是夫妻鹣鲽情深,这是赤裸裸的杀人!

可别说是勋贵门庭、高官之家了,就算是寻常有些权势的乡绅人家里?,都?多有死的不明不白的内宅女,乡绅门庭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赫连氏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

他们?有的是天衣无缝的法子,叫赵家小娘子自愿追随赫连九郎而?去!

到那时候,就算是把官司打到天子面前去,也没人能挑的出赫连家的错来?!

不过且再?说呢——要打官司,总得有个原告才是,赵家敢去告赫连家吗?

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且赫连家心狠手辣,不把赵家小娘子的性命当一回事,可赵家自己,难道就很爱惜这个女儿吗?

赫连家给的好处,有几成落到了这个小娘子手里??

话头再?转,赫连家能轻飘飘地送赵家小娘子去死,不日随从赫连九郎一处下葬,可赵家那群畜生,不也是遍地的搜罗跟自家女儿相似的小娘子,想着?李代桃僵?

赫连家心疼自家的儿子,赵家怜惜自家的女儿,可先?前被师姐救下来?的小娘子又算什么,她活该被毒哑,钉进棺材里?,替赵家小娘子去死吗?!

赫连家也好,赵家也好,一丘之貉罢了!

甚至于看似委屈的赵家,比赫连家还要强横暴虐几分!

赵家卖女儿,好歹还从赫连家拿到了实打实的好处,可他们?去抢别人女儿的时候,又是什么嘴脸?

如若不是叫师姐遇上,那小娘子的境遇,又会如何?

公孙宴心觉嘲弄,不由得摇头嗤笑,这时候一阵清风吹过,他思绪一凉,倏然间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先?前将自己绑走的那几个劲装汉子,可不像是寻常的商户人家能够栽培出来?的,且赵家四下里?追索师姐救下的那娘子,他们?就不怕事情泻露,传到赫连家的耳朵里??

要知道,这方圆千里?,可都?是赫连家的势力范围!

此事另有蹊跷!

公孙宴匆忙寻了匹马,问明赵家所?在方向,催马前去。

与此同时,赫连家的大少奶奶也轻声同婆婆说起今日之事来?。

“赵家人的胆气?,倒真是超乎预料,他们?私底下在找同赵俪娘相似的小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