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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十八年前?的离奇怪案,最?终居然牵扯出了一位历经五朝、年近百岁的致仕宰相?。

这是乔翎及她身后一干吏员们事先如何也没能预想到的。

皇长子知道乔翎在查的这案子,也听?小庄和公孙宴他们讨论过几句案情,对此?隐隐有些猜测。

也正是因为这些猜测,此?时他才格外地谨慎,甚至于少见地流露出了几分不安。

“事情还未确定,未必就真的与老闻相?公有关系,赵六指也只是供述收买他的人是前?任京兆纪文英的家奴,并没有提及过老闻相?公的事情……

乔翎以一种探寻的目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皇长子被她看得心?头发毛,不?自觉停了口,下意识道:“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乔翎轻笑着耸了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

皇长子微松口气。

然而紧接着,乔翎便注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锋锐地问了出来:“方才审讯赵六指的时候,他的确只说了纪文英这个名字,也告诉我纪文英是往任的京兆尹——赵六指只说了这些,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不?是你自己主动跟我提及老闻相?公的吗?”

她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温和又犀利地道:“侯大,告诉我,纪文英涉案,为什?么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老闻相?公?”

皇长子:“……”

皇长子被她问住,神色不?免窘迫,嘴唇张了好半天,终于?无可奈何道:“乔少尹,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不?聪明!”

他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我说了句傻话不?要紧,可你要是因为这句傻话找错了人,判错了案子,因此?生了是非,那可就坏了。”

皇长子头大如斗:“老闻相?公可不?是一般人,他曾经做过先帝的老师,真的闹起来,你未必能讨得了好!”

乔翎却说:“你说的是不?是傻话,我自有评判,你只需要把你方才想到的都告诉我,就足够了。”

皇长子心?下踯躅,也觉无奈,长吁口气之后,终于?左右看看,道:“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乔翎痛快地领着他往自己值舍去:“走!”

……

到了地方把门一关,皇长子如实告诉她:“我知道你在查的这个案子颇有些妖异,甚至于?还涉及到了夺命借寿这种诡谲法?门,再知道收买赵六指的人居然是纪文英,就顺势想到老闻相?公了——因为他真的活了很久很久了!”

将近一百岁了啊!

这也太能活了点!

虽然北尊也很能活,但那是另一个维度里的人物,跟这种肉体凡胎能一样吗?

“我有记忆开始,他就已经很老了……”

皇长子扒拉着自己的记忆,努力?拼凑一个老闻相?公的形象出来:“他是几朝元老,太后娘娘和我阿耶都很礼遇他,尤其是阿耶亲政那几年,他其实早就到了该致仕的年纪,只是为了稳定局面,一直勉力?支撑着……”

“宁妃是老闻相?公的小女儿,她出生的时候,老闻相?公其实就已经年岁不?小了,对于?这个老来女,爱如掌上明珠,也有心?给她寻个前?程,所以最?后叫她入了宫。”

“二弟出生之后,好像是过满月的时候?我好像还见过他呢。”

皇长子说到这儿,还多?提了一句:“日前?跟你打过官司的那个蔡十三郎,他胞兄蔡大将军的妻室,就是这位老闻相?公的侄孙女。”

乔翎若有所思?:“我入京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没见过他呢。”

“这也不?足为奇。”

皇长子说:“老闻相?公到了这个岁数,素日里几乎已经不?出门了,也没有什?么人值得他专程登门拜访了不?是?就连我阿耶,有时候想要见他,也会?出宫往闻家去拜访,而不?是令内侍前?去宣召的。”

乔翎听?得蹙一下眉,又问:“那纪文英呢?他跟老闻相?公之间的关系如何?”

皇长子脸色有些古怪:“这就是我迟疑的地方了。”

他说:“事实上,纪文英已经问罪处死?很多?年了。”

乔翎着实吃了一惊!

她推算一下时间:“难道纪文英就是被圣上问斩了的上一任京兆?时间上不?太对吧?”

赵六指与纪文英发生牵扯,是在十八年前?,那时候他就是京兆尹——按照本朝的官制,京兆尹这种要员,不?会?久久让一个人占据着的。

“不?是,”皇长子摇头道:“他任京兆的时间还要靠前?。”

乔翎听?到这儿,不?由得打了个岔:“上任京兆被处斩了,纪文英这个京兆尹也被问罪处死?了——京兆尹这个官位有毒啊,怎么谁来谁死??!”

皇长子也颇唏嘘:“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

后边那句没说出来,我替太叔京兆谢谢你啊!

乔翎有点无语,又问:“纪文英是因何被问罪处死?的?”

皇长子“唉”了一声?:“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那时候我还没有上朝听?事,只是听?我阿娘在旁边嘀咕了几句……”

德妃那几句话说得不?太好听?。

总而言之,就是觉得老闻相?公太狠心?了,大义灭亲,一点翁婿情谊都不?给。

他要是真的肯伸手去捞,依照老闻相?公在圣上面前?的情面,怎么也不?至于?救不?了这个女婿的。

纪文英的妻室是宁妃的姐姐,皇长子平心?而论,德妃说这话,大概率是在幸灾乐祸……

只是现下再去回想,谁又知道当时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呢!

是老闻相?公大义灭亲?

还是弃车保帅?

乔翎听?完这一节,倒是想通了另外一件事——赵六指不?老实。

起码,他还有话存着没说!

威胁他生死?的纪文英早就死?了,死?了很多?年了,他为什?么还要继续隐姓埋名在外?

就算已经被注销了户籍,无法?回去去家人团聚,起码,也不?必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惶惶不?可终日。

除非他还知道些别的内情。

譬如说,纪文英的死?并不?意味着当年的那件事情宣告结束,远没到能露头的时候!

小庄就在这时候匆忙过来了:“少尹!”

她声?音干脆利落:“那宅子的主人查到了——是闻家一个管事的私宅!”

乔翎微微一笑,转而同皇长子道:“把我们?刚才说的话告诉小庄,你们?俩一起去京兆狱,再审赵六指!”

那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应声?。

值舍门关了又开,这回进来的,却是白应:“那几具尸体我都已经查验过了,都是练家子,服毒自尽。有两个的鞋底发现了一些罕见的红褐色的泥土——他们?应该去过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纸包,轻轻展开:“我取了一些过来。”

乔翎问:“桃娘呢?”

白应答:“依照你先前?的安排,跟项链在一起。”

乔翎又问:“公孙宴呢?”

白应答:“依照你先前?的安排,跟姜二公子在一起。”

乔翎听?得颔首,继而果断起身,去寻太叔洪:“京兆,我这儿遇上了一桩有点棘手的案子,怕得劳您出具一份手书。”

太叔洪从案牍当中?抬起头来,一边抽文书用纸,一边提起笔来,预备着开始写:“什?么内容?”

乔翎道:“羁押闻家的一个管事到京兆府来问话。”

太叔洪听?得手上一顿。

他没有急着落笔,抬头看她,神色慎重:“如若只是一个寻常管事,只怕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吧?”

乔翎应了一声?,反问他:“若是老闻相?公的心?腹管事,值不?值得动一动干戈呢?”

太叔洪深深看她一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吧,乔少尹?”

乔翎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京兆。”

太叔洪便不?再言语,提笔给她开了条子,同时叮嘱一句:“小心?些。”

乔翎应声?。

出了门,她没有立时使人去拿闻家那管事,而是回到值舍去,静静等待小庄和皇长子的审讯结果。

赵六指先前?既然已经开了口,现下必然也不?会?介怀于?再开一次。

如是过了良久,那二人终于?回来复命。

小庄在前?,神色凝重,皇长子在后,忧心?忡忡。

小庄蹙着眉头,递了赵六指的供状上来:“少尹,赵武的供词里,提到了老闻相?公……”

如他所说,纪文英实际上只是庞大利益链条上的一个小角色,真正的饕餮巨口,还在他的身后。

是老闻相?公,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

皇长子同小庄相?较起来,诚然不?够聪明,但出身和教育使然,他又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察觉到小庄决计无法?察觉的事情。

卷宗里,乔少尹着重标注出来的那几个时间……都非常敏感。

一个年近百岁,却仍旧精神矍铄的政坛耆老,其实不?算特别。

特别的是有几个时间对应上了先帝薨逝的那年,而张氏夫妻失子案,也恰恰发生在朱皇后薨逝的那年……

皇长子少见地有点不?安,心?头发冷。

他很害怕最?后挖出来一个令自己绝望又惊恐的真相?。

乔翎接到手里从头到尾翻阅一遍,心?里边就有了底。

她瞟一眼座钟上显示的时间,说的却是:“小庄,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严密保护好赵六指,给他的食物和饮水都要你亲自看过才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触他!”

小庄神色一肃:“是!”

皇长子下意识道:“那我呢?”

乔翎抖了抖先前?太叔洪开具的那份文书,拍到他的手心?里:“你带上人去闻家,把这个人给我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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