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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刻。

四海万千灵剑同鸣,数不胜数的剑光汇集而至。

归絮海晃出滔天巨浪。

剑光斩风切雪,割碎长空。

“轰隆——”

第九重雷劫落下!!!

安无雪怔然间,手中灵力一滞。

谢折风赶忙冲破灵力封印,仙者灵力张开,他将安无雪揽入怀中。

雷光漫天。

万千剑光纷至沓来。

预想之中的疼痛与苦楚没有到来。

他们没有神魂俱灭,没有身骨尽碎。

安无雪被谢折风护在怀中,于交织的刺目剑光与雷光之中举目望去。

四海万剑阵交映流转,四方剑冢送出万道剑光。

照水、鸣日、琅风、北冥。

四柄巨剑插入苍穹,替代天柱之能,沟通因果之柱。

它们是安无雪所立。

它们是安无雪的“剑”。

它们……能与他共抗天劫!

谢折风以仙者力将安无雪护在怀中,被天劫算在渡劫之列。

这雷劫威力比过往几千年的道道雷劫还要大。

可天地为他们渡劫,雷光耀目,无一能落在安无雪身上。

谢折风紧紧抱着他。

不知多久。

广袤海域陡然归于平静。

光芒忽停。

四海万剑,五根天柱,居然为安无雪,拦下了不可能渡过之劫!

雷劫结束了。

他听到师弟和他说:“师兄,渡劫……结束了。”

渡劫结束了。

他没死。

他……登仙了。

他登仙了!?

安无雪恍惚之中,撞见谢折风眼角挂泪地看着他。

“……你哭什么?”他抬手想触碰这人面容,“我们不是还活着吗?”

对方却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

死死地抓着。

劫云退去。

安无雪浮生道大成,天道降下福泽。

第五根天柱彻底隐入茫茫,因果线散去,可安无雪金身玉骨通感天道,只觉天地因果尽在眼前。

他手臂之上傀儡印自行消解,磅礴仙力充盈经脉。

无数灵剑被雷劫打落,如剑雨一般,簌簌落下,砸入茫茫大海,渐起朵朵水花。

不知多少雪莲花瓣飘荡而至,凝出纯白光晕,自四面八方送入谢折风体内。

他也在天劫之下。

渡劫成功,天道为他送来福泽。

他诞于琅风归絮,生于雪莲飘荡的无尽深海。

归絮海万千雪莲汇集而来,送他躯体。

天边乌云散去,四方仙鹤齐鸣,灵兽嚎叫,海浪轻荡。

绯红云霞缱绻舒展,自归絮海而出,蔓延千万里。

两界皆目睹此浩渺仙路。

附近仙修终于得以靠近。

安无雪听到有人再喊。

“仙尊!!首座!!!!”

安无雪张望而去:“有人找——”

身侧之人突然揽起他的腰,无上仙力流转,眨眼间,将他代入已飘于云端的灵舟之上。

裴千随后落于他们曾经待着的浮冰,举目四望,茫然道:“人呢?刚才不是站在这里吗?”

天穹云层之上,灵舟之中。

安无雪只觉天旋地转,回过神来之时,那人已经欺身上前。

灵舟狭小,他无路可逃,局促喊道:“谢出寒!”

那人轻咬他耳垂。

安无雪一个颤栗,耳根陡然红至脸颊脖颈:“……你干什么?”

“秋后算账。”男人嗓音低哑。

“哪来的账……?”

“师兄要给我下无情咒。”

安无雪一愣,错开目光,躲着那人温热鼻息,心虚道:“没下成……”

小师弟一把将他拖入怀中,低声说:“果然让师兄许诺是没有用的,还是要让师兄不敢再这么做比较好。”

“你什么意思——唔!!!”

……

数月后。

仙鹤敛翅,落于霜海门前。

云皖从仙鹤背上跳下,来到霜海门前,却没有敲响那破旧的魂铃,而是送出传音灵符。

不多时,出寒仙尊一袭白衣、玉冠束发地走出来。

他便是在渡劫修士之中,也还算年轻,更遑论仙者境。

如此缓步走出,乍一看去,似是凡世哪个误入仙境的矜贵公子。

云皖赶忙行礼道:“仙尊。”

她心中嘀咕:又是仙尊。

自首座登仙回到落月峰后,她因着和霜海还有安无雪的关系,一些要事都交给她来通传。

可她有事禀报见着的都是仙尊,从未见到首座。

“何事?”谢折风神情淡然。

她说了几件要事,其中包括南鹤仙尊一事。

她问:“数月前举世大雪,雪妖现琅风城,事情莫名其妙终了之后,两界不知其中真相,不少仙门都在询问落月峰此事。”

谢折风大手一挥,眨眼间将当年真相刻于玉简之上,递给云皖。

“你将此玉简记入落月藏书,此后若有仙门或是修士来问,便刻一份玉简上的内容给他们。”

云皖接过,刚想称“是”。

可她不过一瞥玉简之上的内容,便瞧见“南鹤仙尊”“破道折剑”“祸起北冥”“胎灵族”“妖魔骨”等字眼。

她一惊,险些没能拿稳玉简,赶忙跪下:“仙尊!”

“你在怕什么?”

“这、这里面,涉及仙尊和南鹤剑尊……两界千余年尽皆流传南鹤剑尊以命拯救苍生,乃落月功德。玉简之上的内容却是……”

她抱着玉简磕头,“弟子不敢传扬此玉简……”

谢折风神色依然冷淡。

“有何不敢?”他问。

云皖一滞。

出寒仙尊嗓音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功德也好,错处也罢,坦然处之,让苍生知晓当年真相,不冤枉无辜之人,不隐瞒祸世之罪,方才是落月功德,大宗之责。”

云皖心下一震,豁然开朗。

“弟子明白了。玉简我会交于掌管落月藏书的峰主与长老。”

她又磕了一下头,谢过谢折风点拨之恩,这才起身,递出一个普通的玉简,说:“还有最后一件事——首座的登仙宴,这是刚拟出的仙门清单,还有一些宴席所需之物,不知首座是否想要过目,诸位师兄师姐便差遣我送来。”

刚才谈及苍生大事都面不改色的谢仙尊居然眉眼微动,急不可耐地将她手中的玉简摄入掌心。

“我知道了,”他转身便往里走去,“你回去吧。”

云皖才发现自己手中空了,抬眸看去,白衣身影隐入霜海,结界落下,出寒仙尊就这么不见了。

云皖:“……”

……

霜海内。

谢折风拿着玉简,便直奔安无雪卧房而去。

卧房之外还笼罩着结界。

困困正在房门外玩耍,窜行中,在结界里外往返,都没被结界阻拦。

这结界不拦困困,不拦声响,甚至不拦轻风霜雪,只是……

他抬手,指尖轻碰结界,眨眼间便被结界往回弹了弹。

谢折风:“……”

——只拦他。

困困路过他的身边,看了他一眼,圆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

小瘴兽头也没回地从门缝里回屋了。

只余谢折风一人还站在结界外。

安无雪立下的结界,他以前可以随手破开,却不敢破。

如今想破开,却无法随手破了——安无雪也登仙了。

他只好在屋外乖巧道:“师兄,云皖送来了你登仙宴需要的一些清单,我给师兄送进去?”

屋内传出清冽嗓音:“困困,帮我拿进来。”

白团子飞出屋门,从谢折风手中叼过玉简。

谢折风从灵囊中掏出冰糕塞给它。

小家伙接受了他的贿赂,吞下冰糕,尾巴摇了摇。

“呜。”

爱莫能助。

谢折风:“……”

他只能看着困困把玉简带进结界里,又进了屋。

“师兄,”谢仙尊可怜兮兮地说,“我已经数月不曾见到师兄了。”

“哦?那又如何?”

“师兄要是还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行,让我进屋可好?”

“我可不干,若是又得罪了仙尊,还不知仙尊会不会又记着仇,要找我算账。”

谢折风:“……”

可是……

劫后余生,师兄在灵舟之上,还未回过神,显露出不少少年人才有的慌乱之时……那些模样当真……当真让人难以忘却。

他不过下意识思虑了片刻,里头便传来安无雪带着怒意的声音:“你又在回想不正经的事情!!”

谢折风被抓了个正着,正打算狡辩。

“砰——”

屋门合上,连最后一点缝隙都不再留下。

结界骤然往外扩大,把谢折风又往外送了几丈。

几个月过去,谢仙尊不仅没能进屋一步,还让结界范围扩大了四次。

四次。

他已经直接站在院子外头了。

他愁眉苦脸地在院外站着,思忖许久。

这一回,他干脆不走了。

他一点也不在意白衣染了脏污,就这么在安无雪院门前坐下,从灵囊之中,拿出了许多凡尘买来的工具。

——他就这么做起了花灯。

他边坐着,边自言自语:“我记得师兄第一次带我下凡尘的时候,我们去的凡尘还很乱,没有什么奢华之物。但有一个凡人小姑娘养了只浑身虎斑的小猫,你说那小猫的脸长得真像困困,你很喜欢……”

他说着,握剑的手握着画笔与刻刀,专注摆弄着手中的工具。

过了许久,一盏栩栩如生的小花猫灯笼便被挂在院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