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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庚凝视谢玉珠片刻,道:“不会比某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头脑不灵光的家伙想做我师姐,更骇人听闻吧?”

“……”

谢玉珠捏紧拳头,心中的怜惜立刻烟消云散。

舟上突然又传来轰隆之声,正是那被放下的阶梯又收了回来。一时间巨舟上狂风大作,巨舟再次乘风而起,在空中飞翔。

黄沙迅速远去,沙丘宛如波涛,绿洲恍如小船,风舟下仿佛是一片黄色的汪洋。

舟上众人无不发出惊叹之声。

谢玉珠被风吹得衣衫头发飞舞,也趴着窗框瞪大眼睛往下看。

林雪庚胳膊搭在窗框上,吐息之间雾气迅疾被风吹散,拂过她露出迷惑之色的眼睛,她喃喃道:“总觉得这艘船很眼熟。”

谢玉珠道:“难不成你从消息珠里看过这船?”

“我的消息珠从没进过天上城。”

谢玉珠腹诽,怎么着还有你林大老板不知道的事呢?

这边谢玉珠与林雪庚有一搭没一搭,夹枪带棒地聊天,而在她们头顶上,楼阁的第三层栏杆边正站着两个人。

卫渊俯身胳膊搭着栏杆,瞧着迅速远去的黄沙与绿洲,笑道:“巫先生别心急,师姐刚刚进去不久,一时半刻是不会出来的。”

他身边的那位男子容貌昳丽,白皙而凌厉不似中原人。神秘的梦墟主人竟然是如此一个美男子,实在是出人意料。

温辞双臂交叠背靠着栏杆,神情慵懒,时不时闭上眼睛揉揉眉心,问道:“那人为何要见她?”

“师姐聪慧近神,自然令人好奇。巫先生大可以放心,世上没人能为难得了师姐。”

温辞闻言并未回答,只是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慵懒的神情深处,又似乎绷紧了一根弦似的。

卫渊不动声色地打量温辞片刻,笑道:“真是奇怪,分明该是巫先生俊美到令人不敢直视,您却为何总是回避在下的目光呢?”

温辞眸光微动,听得卫渊玩笑般道:“梦墟主人鼎鼎大名,总不至于畏惧在下吧?”

温辞终于慢慢转过头来,那双凤目被阳光照得颜色浅淡,目光停在卫渊的眼睛里,眼底的情绪越发复杂。

那并非敌意,却也看不明白是什么。

卫渊与温辞对视半晌,道:“卫某对梦墟主人一直很好奇。”

“好奇什么?”

“梦墟主人掌握梦墟,又是世上唯一的巫族人,凭此便可得追随者无数,开宗立派,与太清坛会相抗衡也未可知。为何巫先生多年来却隐匿不出呢?”

温辞仍望着卫渊的眼睛,他嗤笑一声道:“我喜好乐舞百戏之道,只想做个伶人俳优,不想做什么梦墟主人。”

温辞看见襁褓里的稚子时,总会想起自己不记事的岁月。为了照顾尚无力独自生存的他,有多少人进入了那道门后,多少人因他而死他才能长大。

难道那些人都心甘情愿吗?

那时他并非唯一的巫族人,只是族长的幼子,而“巫族族长”便是所谓权力。

权力是堆叠而上的砖石,不知哪块敲开便会露出白骨。攀得越高便越无暇细看,甚至不必要求便有人把自己或他人折进砖石里,主动奉上。

他向来对此敬而远之。

“巫先生,这权力譬如野兽,总得有人驯服它,不然它便会在这世上四处作乱。”卫渊悠然道。

温辞漫不经心道:“我这个人生来自私,又负债累累,不想做那驯兽者。”

他们隔着一臂的距离,阳光正好自他们之间落下,卫渊站在阴影里,而他靠在阳光中。

阴影中的这个人身材高大骨架宽阔,眉眼深邃,笑意亦深深,深不见底。他像极了温辞儿时曾见过的那些面孔,在他身边疫病缠身,死不瞑目的沧州人。

卫渊脖子上的红色印记扎眼,他似笑非笑道:“欠债?巫先生这是欠谁的债了?”

温辞沉默片刻,岔开话题道:“你和叶悯微关系很好吧。”

“那是自然。门中当属我与师姐来往最多,多亏师姐对我走火入魔的症状很感兴趣,用心研究我才得以捡回性命。”

“叶悯微研究你?”

“没错,怎么了?”

温辞沉默片刻,嗤笑一声道:“挺好的,果然是叶悯微。”

好极了,连研究品他都不是第一个。

“听玉珠说,你是沧州人。”

“不错。”

“你常回家乡吗?”

“惭愧,琐事缠身,唯有清明时节回乡祭祀。好在祖坟平日里也有人照料打理。”

顿了顿,卫渊观察着温辞的神情,问道:“巫先生对沧州很感兴趣?”

“我有故人葬在那里,也时常去祭祀。”

温辞问道:“听说你仍在寻找疫魔,若你找到疫魔,打算如何呢?”

“自然是血债血偿。”

温辞低下眼眸,安静良久后起身离开栏杆,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祝你早日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