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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迟想要一些春熙楼平日的影像资料做参考, 这些素材也有可能会剪一些进广告正片,路遥一早就叫哭八和蝶七早早在春熙楼门口、大堂和楼上架起机位,进行多角度拍摄。

为获取足够多的素材, 她还在春熙楼的厨房放置了机器。

老师傅和帮厨听说是电影院在进行拍摄,一群人围在机器前看。

灯光昏黄,烛火跳动,也还能能通过那小小的屏幕看到厨房里的景象, 随后师傅们做事都有点不自在。

倒不是讨厌,就是没办法像平时那样自在起来, 尤其是听说机器拍到的画面可能会放到电影院门前的大屏幕上播放,像中秋节的玉桂斋那般,老师傅们就忍不住鼓足气势, 想要表现得好一点。

帮厨们则急急忙忙打了水, 擦洗灶台和器具,清洗食材也比平时卖力。

路遥看了摇头,又觉得这些师傅朴实得过于可爱,笑着宽慰道:“师傅们不要太紧张,像平时那般就好。”

话音刚落, 师傅们的动作好像比刚才更僵硬了。

这感觉大概跟学校上公开课一样, 老师和学生都紧绷着一根弦,就算不断在心里暗示要表现自然一点,也很难真正像平时上课一样随意自在。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其实也是一种自然。

对春熙楼的店员来说,毕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现代文明的产物。

路遥没再劝,调试好几个机位的角度, 转身走出厨房, 去大堂看布景。

这支广告是路遥和付迟一起做的策划。

只是付迟不能来这里, 所有拍摄流程都由路遥掌控,随后还要拿给付迟检查调整,或是补拍镜头。

为了拍摄这支广告,路遥和数字三人组还接受了来自付导的紧急培训。

布景、打光、运镜、引导演员……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时间很紧,培训只涉及皮毛。

路遥的行动力太强,几个刚学会拿摄影机的人就要去拍广告,而几个小数字比店主还来劲,付迟担忧又焦虑,可也拗不过他们。

天边刚泛起一点微光,夜幕还未完全散去,青石板道路上一前一后驶来两辆马车。

前面一辆挂着青色布幔,车舆上坠着牌子,牌子上刻有“百相园”三个字,下坠一条青色穗子,随马车前行荡来荡去。

后面那辆马车比百相园的马车奢华,织锦做门帘,车舆上挂着粉色香球,下坠一条短幅,用金线绣了“惊鸿馆”三个字,一路行来香风阵阵。

两辆马车驶进松安街,一前一后停在春熙楼门前,路过的百姓侧目,百相园的伶人和惊鸿馆的姑娘这么早来喝茶?

青色布幔马车里,坐着两名男子和一侍候的小厮。

穿青色衣衫的男子身形颀长纤细,面容精致,眉眼间带着一股柔弱之色。

他叫玄离,百相园的伶人。

旁边的白衣男子唇红齿白,长相端正,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然眼尾拉长上挑,无端透着几丝媚意。

这是望生,也是百相园的伶人。

前日,电影院的掌柜路遥到百相园走了一遭,从满园的优伶中挑了玄离和望生,邀请他们参演春熙楼的广告。

两人尚不知广告为何物,只听路遥解释和演戏差不多,便没多想。

马车停住后,两人并不急着下车。

玄离伸手撩起车帘一角,静静打量春熙楼。

望生也凑过来,看到春熙楼门口围了些人,隐隐传来一些议论声,心生疑虑,“今日的戏台未免太小了些,还不让梳妆,别是在耍弄我们罢?”

玄离瞥他一眼,“园主说了,今日一切听路掌柜吩咐。”

望生垂首,压下情绪,“我未曾多说什么,倒也不必事事拿园主压人。”

百相园后面是惊鸿馆的马车,坐在车里的是花魁娘子陈怜怜。

陈怜怜年方十五,生得花容月貌,哪怕晨起未曾梳妆,一张脸仍令人望之生怜。

侍女小桃掀开车帘看了看,“已到春熙楼,不过前面是百相园的马车。”

陈怜怜手执团扇,神色懒懒,“路掌柜不让梳妆,我这副模样可见不得人。让他们先下车。”

蝶七看到马车停在门口,回禀路遥后,让哭八出来接人。

玄离、望生一前一后下了马车,玄离手里抱着一把琴,走在前面。

望生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步履款款,路人看到不由红了脸。

路遥在二楼,看两人上来,上前打招呼:“两位到云间稍坐片刻,等下我来为你们化妆。”

玄离和望生已在百相园见过路遥,听她话中意思,才明白不是不梳妆,而是要在春熙楼梳妆。

进了云间,玄离将琴小心放在案几上,四下打量。

就是普通的茶楼雅间,没有看到任何用于梳妆的脂粉、眉黛,连一面镜子也无,不知待会儿要如何给他们梳妆。

望生走到窗边,看到隔壁的电影院,眼睛微微瞪大:“那就是电影院,原来是这般模样。”

百相园是梁京城内最好的戏园,开在西市的茶牌坊,与电影院相隔好几条街。

但最近一段时间,到园子里看戏的客人经常提起东市的电影院,园中优伶对电影院也起了兴趣。

只是自有了电影院,百相园的生意差了许多,且有一日比一日差的势头。

园中只有园主去过电影院,优伶日日在园里练习、唱戏,一直未曾来过东市。

而昨日,电影院的小掌柜找到园主,提出合作,园主二话没说就应下了。

玄离也走过来,看到电影院的玻璃屏幕上有人在动,只是距离有些远,看不分明。

他隐约想起昨日路遥和他们详谈时,提过要把什么短片搬上电影院的广告屏幕,难道就是指那处?

望生两手扒着窗沿,几乎探出半个身子,“人都排到外面了,电影院的戏就那么好看?我也想看。”

……

隔壁霜间,蝶七引了陈怜怜和小桃进门。

路遥正坐在椅子上等她们,看到人来,立刻起身。

陈怜怜低着头,以团扇遮脸,直到房门闭上,才缓缓放下扇子,朝路遥低身行礼:“怜怜见过掌柜。”

路遥心说不愧是花魁娘子,身段好看,容颜也美,仪态亦端丽柔雅,是个古典美人。

她上前一步,轻轻扶起陈怜怜,“今天请叫我路导。”

不仅是导演,她今天还是编剧、妆造师、灯光指导、摄像指导。

总之,路导任务很重。

陈怜怜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柔柔地叫了一声“路导”。

路遥上下打量她,“你先去内室换衣服,出来我为你化妆。”

这支广告主要是宣传春熙楼,画面既要精致有质感,又要贴合场景。

尽管花魁娘子已经穿了最素的衣服过来,颜色还是有点多,好在路遥另备了衣服和首饰。

陈怜怜到内室一看,小掌柜准备的是一套粉白裙装,样式简单清新,但面料极好,缎面摸着光滑,细看又还有暗纹。

小桃看了有些不满:“我觉得花魁娘子的衣服比这好看,这个太素了,根本配不上娘子的美。”

陈怜怜摸了摸衣服,脸上却有几分喜意:“我倒是觉得这衣服不错,素雅低调。”

小桃服侍陈怜怜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桌子上摆出许多未曾见过的小物件,路遥坐在凳子上摆弄假发片。

陈怜怜快步走过去,“小……路导,这些是?”

路遥起身,指了指面前的凳子:“快来坐下,我先给你梳头,然后上妆。”

坐下后,陈怜怜才发现面前的椭圆形物件是一面镜子,与她们平日用的铜镜不同,光亮清晰,镜中人毫发毕现。

陈怜怜的头发厚实,发质又好,乌黑柔顺。

路遥一边帮她梳头,调侃道:“这头发不拍个洗发水广告可惜了。”

陈怜怜疑惑:“何为洗发水?”

路遥:“就是用来洗头发的东西,类似皂角、草木灰水,具有清洁能力。不过洗发水比皂角和草木灰水好用,洗完头发清香柔顺。”

小桃忍不住道:“我们姑娘可不用皂角和草木灰,都是买胭脂楼上好的发膏,头发才养得这么好。”

陈怜怜睇一眼小桃。

小桃缩头,不敢再说话。

路遥没注意,一心给陈怜怜梳头发。

她发质好,头发又多,早先准备的假发片没用上,只用了几个牛角包垫头发,插上两支珍珠发钗,就算搞定了。

路遥:“头发弄好了。”

陈怜怜抬手托了托发包,有些不确定:“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路遥拉她侧过身,拿起一旁的保湿喷雾,轻轻摇头,“你生的好,这样就够了。闭上眼,我要开始给你化妆了。”

细细凉凉的水雾喷在脸上,陈怜怜抖了抖。

“好了,睁眼吧。”

陈怜怜睁开眼,只见路遥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瓶子,按压瓶身上方黑色的圆柱,中间的小口就流出一些像水但又不是水的东西。

路遥看出她好奇,伸过去给她看,“这是妆前乳液,脂粉的一种,用于上粉前,使皮肤变得湿润柔嫩。”

陈怜怜未曾听过这种说法,但这个叫乳液的东西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味,与她接触过的浓烈香粉完全不同。

上完妆前乳液,后面的隔离、防晒、粉底、眼影、修容、高光、眉粉、腮红、口红……好些东西都是陈怜怜未曾见过的化妆用品,其中也有一些与她平时用的脂粉名字差不多,但质感和上妆感受却好到无法形容。

就说粉底,应当与她平日用来敷脸的珠粉差不多,但粉底敷在脸上轻薄自然,丝毫感觉不到紧绷干痛。

路遥上妆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弄好了全妆,起身推过镜子,“你看看。”

陈怜怜一照镜子,抬手想摸一摸脸,快要触到又停住了,“这……真的是我?”

镜中女子肌肤瓷白光滑,丝毫看不出敷了粉,粉唇黛眉,眼睛灵动有光,活像生活在乡间、但被父母娇养长大的小女儿。

小桃凑过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娘子这般打扮真像小姑娘,但是……很好看。”

路遥一边收拾东西,回道:“天生丽质,无需浓妆。你先做一做,我去隔壁给玄离和望生化妆。”

房门打开又关上,陈怜怜坐了一阵,忍不住起身。

镜子连同那些好用的脂粉都被小掌柜拿走了,这房中也没有铜镜,她倒了杯凉水,缓缓凑近,望着水中倒影,竟有些看不腻。

小桃在一旁看得分明,心里是有些羡慕的。

那些脂粉闻起来香香的,还好用,而且小掌柜很会梳妆,这么素淡的妆容和穿着竟能衬得娘子容貌越发清丽绝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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