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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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夫人让嬷嬷先将手上事交给邱妈妈,回去休息几天,养养伤,嬷嬷不愿休息,但夫人主意已定,嬷嬷便在此等将军。”长生回答。
此时周嬷嬷哭诉:“我一把老骨头,怎么有力气打她,倒是她,竟能下这么重的手,要不是神仙保佑,怕是我这耳朵便废了。夫人哪里是让我休息,分明就是偏袒她身边的人,不怕寒了我这老人的心,想必是上次去她院里搜查,便已惹了她不欢喜……
“也怪我,做事太实诚,只想着家里不能出乱子,没顾及她的颜面……”
骆晋云明白了,周嬷嬷是要状告薛宜宁偏袒玉溪,并公报私仇,趁机撤下她的权。
她希望自己能替她讨回公道。
薛宜宁是故意公报私仇吗?
他不知道。
他从前觉得,她必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那般与世无争,内心里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京中贵妇人大多是虚情假意,佛口蛇心,他以为她也差不多是那个样子的。
后来他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便知道,那些他所疑心的、防备的事,她其实不屑去做,懒得去做。
如今不管她是不是存心偏袒玉溪,想必也是为了维护身旁人。
她不喜欢他,在骆家得过且过,但对薛家却还是留恋的。
后院的事,他管得少,但也明白周嬷嬷是有些倚老卖老,仗势欺人的,只是她向来对自己关切,又有养育之恩,所以他也会敬重她一些。
他看着周嬷嬷,温声道:“嬷嬷伤得不轻,夫人让你休息,你便先休息几日,其余的以后再说,稍后我去金福院那边问问。”
周嬷嬷听他说让自己先休息,才要着急,后来又听他说会去金福院问问,便又安心了几分,心想只要将军去问,那薛氏一定会有几分忌惮的,便不会做得太过分。
她休息几日也好,待休息了出来,自然找回自己的场子,好叫府上人看看她是谁!
想罢,她便连声道谢,又问骆晋云用饭了没,让先用完饭再去过问这些小事不迟。
骆晋云让如意送她回去,没用饭,直接去了金福院。
薛宜宁晚饭吃得早,此时正做着针线,在他进去时,才将手上东西放下,他看了一眼,好像是一条女子的披帛。
她似乎料到自己会来,表现得极为平静,一边让子清去倒茶,一边问他:“可是因周嬷嬷去找将军哭诉,将军才过来?”
如此开门见山,骆晋云便点了点头,说道:“她怕你趁机摘下她手上职权,让她养老。”
薛宜宁回道:“我是这样想的。”
骆晋云有些意外。
从前,她似乎不会这样说……不,从前她并不和他说她心里的想法。
薛宜宁平静道:“此事起因,不过是玉溪买胭脂,挨了周嬷嬷诋毁,那话污秽,既影响玉溪名声,也污了将军耳朵,我便不说了。
“只是事情我已处置好,将军若信得过我,便由我处置,若信不过我,要自己动手处理,那这后院事务我便再难服众了。”
从前,他怎样另行安排,她便怎样听,从不争辩什么。
现在,她一句话,便让他再无干涉的立场。
她的意思,不管玉溪和周嬷嬷谁对谁错,既然她是这后院的主人,她便有权处置;他要干涉,那她这主母就做不下去,除非他就是准备不让她做了。
所谓“用则不疑,疑则勿用”,便是如此。
一时间,骆晋云无话可说。
心中却不由莞尔。早在她和他说妹妹婚事,劝他放弃平陵公主府婚约时,他便知道她能言善辩,三两句话就直中要害,让人心服口服。
这一次,又是如此。
他敬重乳娘,但乳娘与当家主母孰轻孰重,他自然知晓。
在军中亦是如此,职权一旦任命,那当任者便是军法,哪怕是他这一军统帅,也轻易不会干涉。
“你说的是,那此事我便不过问了,你自行处置。”他说道。
薛宜宁其实有些意外他会如此好说话,认真道:“多谢将军体谅。”
说完,又解释:“周嬷嬷自恃年长位高,在府上便不由任何人管束,逢点卯,别人不敢迟到,她却敢;逢出事追责,她又无故推诿,上次平陵公主到,便因她贪酒,险些误事;平日行事又嚣张跋扈,让底下小丫鬟们苦不堪言,所以我才要寻机将她撤职。
“但她毕竟是将军乳母,待将军也是真心,所以后面就算不让她管事,也不会苛待她。但凡有骆家在,便不会让她饿着,如此,也不会寒了下人们的心,说骆家凉薄。”
骆晋云点头,首肯道:“是该如此。”
“那我便去安排。”薛宜宁说。
骆晋云“嗯”了一声。
言罢,两人便再无话可说。
骆晋云沉默片刻,问她:“你刚才缝的是……”
薛宜宁看看放在一旁的披帛,回道:“准备晋雪日后出阁送给她的绣品,平时空闲少,早一些备着。”
骆晋云突然想起她曾说要给他缝一件寝衣,但后面没见到,也没听她提起过。
他有一种冲动,想问一问。
但这种事,颇有些小家子气,他终究是没问出口。
他喝茶粗饮惯了,不知什么时候,竟已将手上的茶喝完了。
似乎是该走了。
“那我先过去了,你早些歇息。”他想起了她昨晚那一小会儿的安寝。
薛宜宁点头,回道:“谢将军。”
放下茶盏,他站起身来,刚要迈步,却又想起了什么,迟疑道:“上次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周嬷嬷敢对玉溪指长道短,想必是觉得仗我之势,你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薛宜宁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上次他让周嬷嬷搜查金福院的事。
顿了顿,她回道:“将军也是担心我误
入歧途。”
骆晋云一时想起许多,比如他怀疑她要暗害夏柳儿,比如那床底下的桃花仙人,还有那一角未烧完的平安符,随后顿觉磐石在胸,郁结满怀,抿唇沉默着离开了金福院。
晚上,他躺在和正堂卧房内,迟迟无法入眠。
和正堂的卧房与她的房间有很大不同,她房中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里没有;她房里隔着画屏,挂着帷幔,暖气袭人;这里则更显空荡和清凉;她的床和被褥都是绸缎绣锦,软得好似躺在云端,而这里则更硬一些,比军帐内的床好不了多少。
这是他习惯的,如她那般暖香柔软的房间,他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觉得那是长在富贵乡里的人才习惯的东西。
但现在,他却觉得,床软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总之是在家里,又不是军中……
轻叹一口气,他再次挥去脑中的思绪,试图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