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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儿乖乖窝在爸爸怀里,骆静语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小姑娘没吭声,始终看得很专心。

在“采访”过后,婚礼正式开始。

婚礼现场以白色和香槟色为主,到处是鲜花和气球。

仪式很简单,司仪开场后,骆静语便被请到舞台上站好,婚礼进行曲响起,占喜挽着父亲的手臂,在宾客们的注视下,慢慢走上那条洒满花瓣的花毯。

只有悦儿能听到音乐声,还跟着哼起来:“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这是她最喜欢看的一段,以前看过两次,不过那时候年纪更小,有些细节都忘记了,这会儿陪着爸爸一起看,她激动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上好年轻的爸爸和妈妈。

沙发上的骆静语闭了闭眼睛,想起那一天,那一刻,他站在舞台上,底下是一排排端坐着的至亲好友,有微风吹动起罗马柱上的白色纱幔,他能闻到清新的青草味,还有甜腻的玫瑰香……

他的世界永远静谧如海,哪怕是在这人生中极重要的时刻,他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不过没关系,他能看见,看见他的新娘穿着婚纱,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她脸上带着笑,一点儿也不端庄,笑得露出了八颗牙。

他忍不住也笑起来,她离他还有几步远呢,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她伸出了手,终于,她的手被父亲握着交到了他的手里。

此后,他们的手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屏幕上,新郎新娘已经并肩而立,所有的对话都有字幕,司仪说了一通吉祥话后,把一支话筒交给占喜。

司仪动情地说:“……现在,我郑重地向新娘占喜提问,你,愿意嫁给骆静语先生,成为他的妻子吗?”

骆静语抱着悦儿,笑得弯了眼睛,他看到了屏幕上欢欢眼里的困惑,因为那和彩排不一样。彩排时,司仪是先问的新郎,再问的新娘,而骆静语是用手语回答“我愿意”。

占喜的困惑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拿着话筒清晰回答:“我愿意。”

接着,司仪又问:“新郎骆静语,请问,你愿意迎娶占喜小姐,成为她的丈夫吗?”

占喜看向骆静语,等待他松开与她相牵的手,用手语回答,她完全没想到,骆静语并没有松手,而是拿过了她另一只手里的话筒。

他把话筒伸到嘴边,视线一直凝在她脸上,微微启唇,回答:

“窝,鸳一。”

占喜愣住了,司仪激动地说:“请你再大声说一遍,你愿意吗?”

骆静语真的提高了音量,大声回答:“窝鸳一!窝,鸳一!”

这,便是他学会的第三句话。

一片掌声中,骆悦尔用稚嫩的童音跟着说了一遍:“我愿意。”

屏幕上,年轻的新郎新娘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忘情地接吻。沙发上,小女孩也转过身,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的爸爸。

婚礼即将进入尾声,骆静语低头亲亲女儿的额头,松开她,打手语道:【你该睡觉了。】

悦儿仰着小脸说:“爸爸,你要不要复习一下我教你的那句话?”

骆静语眯了眯眼睛,悦儿已经开了口:“你跟我说,生日快乐。”

骆静语犹豫片刻,还是张开了嘴:“佘……re,夸了。”

“生,不是佘,生……”悦儿知道爸爸学说话很困难,不会去笑话他,“爸爸你看我的舌头,生,生,生……”

骆静语练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发出一个“身”音,前鼻音和后鼻音对他来说难以理解,悦儿知足了,竖起大拇指夸他:“对对对,爸爸你说得很棒!”

她又继续教他说“日,快,乐”,骆静语说不好,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打手语说:【明天再练吧,很晚了,小朋友不能睡这么晚,会长不高。】

悦儿的确困了,乖巧地点点头,骆静语直接把女儿抱去了儿童房,将她放到小床上。

他坐在床边帮女儿把被子盖好,悦儿看着他,两只手想从被窝里伸出来打手语,又被骆静语捉住塞了回去,小姑娘只能张嘴说话:“爸爸,你的声音好好听。”

骆静语眼神柔柔地看着她,抬手问:【真的吗?可是爸爸说话不标准。】

悦儿摇头:“没关系的,真的好好听,我喜欢听你说话。妈妈说了,你不用学太多话,因为太难了,你只要记住现在会说的这些话,我和妈妈就很开心。”

骆静语比划着问:【妈妈看到你做的贺卡了吗?】

“没有哦,我没让她发现。”悦儿咯咯直笑,“我要在她生日那天送给她,爸爸你也要好好练习,妈妈要是听到你对她说‘生日快乐’,一定会很高兴的!”

骆静语俯身亲吻女儿的额头,坐直后最后打了一句手语:【好了,你真的该睡觉了,时间很晚,你还这么激动。】

“嗯,爸爸晚安,我睡觉了。”悦儿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骆静语又一次拍着她的被子帮她哄睡,没几分钟,悦儿的神色就放松下来,骆静语知道女儿睡着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儿童房,从女儿的小书包里拿出她下午做的贺卡,打开看。

贺卡是做给占喜的,悦儿画了三个手牵手的小人,剪下来贴上去,是爸爸,妈妈,还有她自己。

她写道:

qīnài的妈妈,

zhù你生日kuàilè,我yǒngyuǎnài你和爸爸!

——骆悦尔

骆静语看完后就把贺卡放回书包里,视线又落到悦儿的书桌上。这是一张儿童书桌,是他亲手装起来的,书桌上有三层书架,塞满了悦儿喜欢看的故事书和绘本,有一本书又大又厚,格格不入地夹在里面,露出了一大截。

占喜曾经想把这本书拿走,放到工作间的书架上,可是悦儿不让。

她像抱宝贝似的抱着书说:“这是爸爸写的书!我要放在这里,小朋友们来家里玩,我要给他们看的!”

那是骆静语两年前出的一本书,算是烫花入门教学,除了有简单花朵、饰品的制作流程,还有他的一些精美作品展示。

封面上印着:骆静语/著,占喜/摄影

书名叫——《以花诉心语》。

骆静语离开儿童房,电视屏幕是暂停状态,他拿起遥控器想关掉电视机,手却停了下来。

礼物一动不动地趴在猫爬架的太空舱里,像是睡着了。

骆静语一点儿也不困,不但不困,还很兴奋!他重新坐到沙发上,按着遥控又调出了一段视频,这一次他不忘静音,不想再吵到妻子和女儿。

屏幕上出现了另一段片头,又跳出几个大字,中文是——《我的拍档》,底下还有一串英文,骆静语只认识那个my,悦儿反倒会念,是《mypartner》。

他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部纪录片开始跟拍的时间比婚礼要早一年,持续了半年,摄制组来钱塘五次,每次待一个多星期,从秋天到冬天,又从冬天到春天。

就像是用影像记录下了他们恋爱时的情景,那会儿,他和欢欢都那么年轻,她二十五,他二十八。

寒冷的冬天,北风萧萧,一辆黑色轿车停到文创街停车场,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穿羽绒服的长发女孩,搓着手对镜头打招呼:“嗨,好久不见,这几天有冷空气哦,你们要注意保暖。”

纪录片里不管是主角说话还是旁白,都有字幕,骆静语看得并不吃力。

导演任虹兼职记者,偶尔会出镜,问道:“小占,什么时候买的车呀?”

占喜笑得很甜:“上个月买的,是骆老师送我的生日礼物。”

任虹又问:“骆老师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啊?”

“今天我们茶室的中餐师傅休息,骆老师要兼职做大厨,很早就出门去买菜了。”占喜一边走路一边解释,“我本来想开车送他来的,但他让我多睡会儿,说晚上要待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