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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不懂下棋,但从周围人反应来看,觉得小郎君的棋艺可能……有些烂。他咳一声,小声道:“咱们只是玩玩而已,公子若玩腻了,咱们可以去看下一个。”

江蕴抬头,温和的朝他笑道:“无妨,我再玩一会儿。”

逍遥子再一次默默冷笑声,想,果真是个不懂行的,还玩儿呢,待会儿输了,别哭得太厉害才是。

十方只能作罢,忐忑观望。

江蕴展袖,拈起白子,落于一处。

逍遥子哼笑声拈起一粒黑子,正待落下,俯视棋盘时,神色微微一变。

江蕴扬眉看他:“怎么?道长又怕了?”

逍遥子没听清江蕴说什么,他望着棋盘,越看越惊心动魄,越看越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小小一粒白子,竟如扭转乾坤的一枚钥匙般,瞬间盘活了整片棋盘。

他望着自己的黑棋区域,手心控制不住的浸出汗,脑中纷乱如麻,想,他方才那粒子应该下到另一处的,再往前推两子,还可以更佳的……只因对方太随意,让他下意识轻了敌,才没有如往常一般,细斟细酌每一步棋。

围观众人都睁大眼,挤着往前观看。

再拖延下去,旁人真以为自己怯场,或要弃子认输了。

逍遥子咬牙,手指颤抖着落下一子。

江蕴看也不看,再次轻飘飘落下一粒白子。

顷刻间,棋盘形势陡转,白棋竟以一道意想不到的路径,生生切开一道生路,并隐隐有将黑棋包围之势。原本胜券在握的黑棋,一下被推到了死路边缘。

逍遥子险些惊呼一声。

他自诩深谙棋道,精心研究各类稀世棋谱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刁钻,如此不循常理的下棋路子。

他看向江蕴的目光,第一次露出恐怖。

“给我茶水!”

他呵斥一旁道童。

道童素来怕他,见他无端发怒,忙哆哆嗦嗦奉上一盏茶。

逍遥子猛灌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绪,方再次拈起一粒黑子,斟酌再三后,缓缓落下。

这一步险中求胜,也是一步好棋。

围观众人露出钦佩赞许色。

江蕴拈起白子,忽道:“落子无悔,道长确定落在此处?”

对方不仅棋路刁钻,还总出言挑衅,看着温温雅雅的一个小郎君,脾气一点都不和善。

这已是逍遥子精心推算过的棋路,他冷笑一声:“你也说落子无悔,老夫与人手谈这么多年,可从没有悔棋的习惯。”

江蕴没再说话,羽睫轻扬,落下白子。

“道长输了。”

他微微一笑,道。

场上顿时发起一阵惊呼。

逍遥子原本眯着眼,闻言倏地睁开,往棋盘望去,登时遽然变色。

白棋连成一片,黑棋竟已全军覆没,只剩寥寥几个,散落在角落。

!!

怎么可能!

然而对方又的确仅落了一子。

逍遥子瞪大眼,好久没能发出声响。

江蕴整衣起身,看着他手中黑子,道:“道长该弃子认输了。”

都到了这一步,认输环节已是可有可无,可对方依旧特意要求,显然存了羞辱之意。

逍遥子自来隋都,一直春风得意,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他揭下面具,再无方才的淡定,愤恨的盯着江蕴。

“老夫,认输!”

他重重丢了黑子,咬牙道了句,便拂袖离席。

道童忙收拾好茶具和坐垫,战战兢兢的跟上去。

江蕴把玩片刻掌心一粒白子,随手一丢,和十方道:“咱们去别处瞧瞧吧。”

十方高兴点头。

虽然逍遥子是太子府的人,可他也十分看不惯这老东西气急败坏、输不起的做派,十方想,如小郎君所说,陈军师应当招揽了更厉害的人过来。

评审官却拦住江蕴:“公子等等,公子赢了棋局,按规矩应当坐在挑战席上,接受其他人挑战才对,怎能离开!”

江蕴便表示,自己并无夺魁意愿,自知才疏学浅,愿意让贤给其他人。

这让评审官犯了难,逍遥子已输,显然不适合坐在挑战席了,无人压阵,接下来还怎么比。

江蕴不管这些事,江蕴与他优雅行一礼,已经带着十方飘然而去。

评审官还想追。

旁边忽传来一声重咳。

评审官转头一看,大惊,忙俯身行礼:“左相。”

即墨清雨用一种冥顽不化,类似愚笨的眼神看他一眼:“春日宴本就是雅集活动而已,也不是每一个项目都要比出个高低,没有魁首就没有,多大点的事!”

评审官诺诺称是。

一面想,这似乎也是个好主意。

一面惊诧,向来孤高出尘的左相大人,为何屈尊来了自己这边观赛,似乎还一直站着看的?

他瞪一眼职事,怪职事没有及时提醒,让他怠慢左相这般久。

即墨清雨已经捋须望着一处,和大弟子道:“走,去那边看看。”

赵衍麻木应是。

这一上午,他都在跟着师父东转西转,师父嘴上说着没意思,身体却诚实的待在场中,围着那个楚言转。

往年师父可从未离开过观赛台!

江蕴走出没多远,就被几个文人士子给围住了。

“楚言,你的丹青,你的书法,得到了评审官一致认同,他们如今都在此处找你……”

江蕴便请他们替自己传话,说自己并无夺魁意志。

然而评审官不这么认为,评审官觉得他太谦虚,坚持要将魁首之位给他。

十方在一边看着短短一上午,横扫赛场的小郎君,第一次露出肃然起敬之色。同时有些担忧,殿下那边的选手不知都如何了。

按这个架势,无论颜氏还是太子府,恐怕都要全军覆没!

**

“军师。”

逍遥子和乐师都一脸惨白的站在陈麒面前。

陈麒皱眉,不敢相信。

“你们说,那个楚言,不仅夺得了乐类头筹,还夺得了弈类、书画类头筹?”

乐师低声应是。

逍遥子则怒道:“不仅如此,他还狂妄自大,出言羞辱老夫!”

陈麒没有功夫顾忌他的心情。

今日一共五项比试,按照计划,乐类、弈类,他是势在必得的,如今连失三项,就算剩下两项他有机会获胜,也无力回天了。

陈麒沉沉拧眉。

楚言。

他目中露出阴霾色。

隋衡恰和徐桥从外走进来,看着逍遥子,问:“谁羞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