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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个儿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大人。”

瞧着硬邦邦没起伏的话音,顾大人肯定了,就是青春期——他看小孟那张人厌鬼憎的脸,这真客观形容,不是挤兑小孟。

小孟眉骨那儿以前落了疤,现如今长不好就是断眉一般,本来小孟长相是青少年英俊中带着清秀,多了断眉就平添几分戾气。

往日还好,看着耍酷的小酷哥,一旦真心情不好了,那真人厌鬼憎。

顾大人思忖了下,也不想和小孟谈心——他真走不来知心大哥哥路线,只说:“有什么不舒服或是心情不好就歇一歇,行了去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公函。”

回头夫夫俩吃饭,顾大人就嘀咕说起来了,主要是拉踩行为。

“我高中那会——就是十七八、九时脾气可好了,整天学习学习,也没旁的心思,你看小孟那小子动不动就心里窝气,谁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穿前穿后,顾兆高中时期都是老实学生。

“今天昭州商走货。”

“?”顾大人不懂说的好好地孟见云,怎么说起走货,他点头,“对啊,王坚带队早上出发的——”

顾大人瞬间很快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味道。

高中生青春期是叛逆,但大部分这时候男孩要么就是打篮球运动泡网吧,要么就是情窦初开谈恋爱。他穿前没资本搞娱乐更别提谈恋爱,穿后嘿嘿上天安排的好姻缘,他和周周就是命里注定的。

“霖哥儿祖母寿诞顺路回去了。”这顾兆知道,见周周点头,也是了然,便回想了下,说:“上次孟见云跪院子门口霖哥儿哭着劝起来——看来还真是……”

“霖哥儿早上见我时,也表情不太好,伤心来着。”黎周周看出来了。

顾兆一听,肯定说:“绝对是孟见云那小子说了什么伤了霖哥儿。”但他也对孟见云气不起来。

小孟这状态,就和现代的他一般。

孤儿一个,上高中念书都是奢侈,哪能和别的同学比别的。要是那时候有个家世好的校花喜欢他——假设假设,主动跟他告白要和他在一起,顾兆肯定不会答应,还会生出自卑来。

他配不上,也不适合那时候谈恋爱。

“……少年初识情滋味,哪能克制的住啊,即便是现在压着,总有压不住的时候。”顾兆觉得这个时代要是没个真性情,没准因为家里束缚等等压力,克制住就淡了听安排不抗争了,但小孟不好说。

这人现在太压了。

黎周周其实想过了,说:“我想着今年过年摸摸霖哥儿娘的底儿,看看对霖哥儿夫婿什么意思,小孟现在是奴籍也好说,到时候脱了就好了,他跟着你身边,论起来,比商贾也不差什么。”

李家是乡绅,但也是经商的商贾,给霖哥儿寻夫也是往商贾那边找,小孟就一个奴籍,其他的论起来真可以。

“我也看看霖哥儿心意,等霖哥儿回来再说吧。”黎周周道。

做媒,还是要稳重慎重,尤其两方跟着他们都亲。

顾兆便点头,这话题揭过不聊了。可夫夫俩都没想到,计划是赶不上变化,霖哥儿今年十七,这都到了年关跟前了,一过年可不是十八了,他祖母大寿,叫他回去自然是为了庆贺寿诞,但顺便安排婚事也是常事。

李家不像王家,李家还是爱孩子。

王家那时候对王坚是不管,先用王坚在黎老板那儿站稳脚跟挣利益,李家也起了这层心意,只是做的不如王老爷狠绝,李家对霖哥儿还是呵护疼爱的,孩子都十八了,自然是趁年轻好挑夫家,也最好挑个离他们近近的好看,护着……

黎老板那儿虽好,但一家子女眷还是舍不得霖哥儿嫁去昭州城。

至于这么急,那还有一层——王坚到如今都没成婚,年龄大了,也没意向找,听说管不住。李家怕霖哥儿和王坚待的时日久了,也脑子里起了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哪能成啊,赶紧找,赶紧定。

李家已经把几家小郎君都瞧好了,都是性子踏实本分的,借着这次寿诞把霖哥儿哄回来,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好先定上,然后过了年就能结亲了。

“阿娘,这是什么?”

“你没在身边,阿娘想你了,给你做了好些新衣裳,快试试看。”李夫人将一叠的衣裳放在塌上,还有些首饰。

霖哥儿许久不见母亲,自然是想多陪陪母亲哄母亲开心,拿了一件脸上带着笑,语气也软和有些小孩模样,说:“阿娘做的好看,我好久没穿咱们吉汀衣裳了,我去换了给阿娘瞧。”

“去吧去吧。”李夫人也是慈爱一团,隔着屏风说:“昭州是好,不过衣裳咱们吉汀传统的也好看,到了家里,就换回来。”

霖哥儿三两下换好了,他阿娘做的这件颜色好粉,上头还绣着蝴蝶,他好久都没这般穿了,还有点不好意思。外头母亲再问:“好了没?快出来阿娘瞧瞧,要是哪里尺寸没好,阿娘再给你改一改。”

“好了,正正好。”霖哥儿出来给母亲看。

这是夹棉的袄裙,上头宽袖斜襟袄,下头是百褶蝴蝶裙裤,只是褶子做的多,根本看不出是裤子。衣料都是霖哥儿从两浙带回来的好料子,绣花蝶儿也是林夫人没事时一针一针绣出来的,针脚细密,虽然绣工不如霖哥儿,但都是爱护孩子的心意。

“阿娘真好看,不过绣这个费眼神。”

“我家霖哥儿穿上好看,阿娘不给你绣,给你前头几个没样子大哥绣这个?再说他们都有你嫂子管,我不插这个手咯,就独给我们霖哥儿绣花样。”

“来,还有首饰也戴上,你这个发髻梳的跟男郎一般,这也太素净了。”

霖哥儿以前在家中穿戴更偏女孩一些,后来到了昭州几年,潜移默化的,现如今穿的衣裳款式偏男性一些,就是要更精心在细节上。可李家不习惯,觉得还是太素了。

“阿娘,我这发髻别的簪子还有花样呢。”

“好久没给霖哥儿梳头了,来阿娘给你梳个别的,再戴上首饰,一会家里来人。”

霖哥儿闻言便不反抗母亲了,端坐着让阿娘给他梳头,亲昵问:“家里谁来做客?”

“你姨妈家的,还有旁的亲戚。”李夫人说道。

“表妹来了吗?我好久没见表妹了,正好带了许多昭州玩意送她玩。”

“乖霖哥儿坐好别动,一会梳歪了,你表妹人家定了亲,可是大姑娘了,才不玩你那小孩子才玩的玩意。”

“表妹定亲了?”霖哥儿惊讶,表妹比他小三岁呢,“这么早定亲呀。”

李夫人一听这口气就怕,幸好先哄霖哥儿回来了,面上不显,说:“不早了,十四五的姑娘了,你姨妈上心挑了许多家,终于选了个好的,结亲不急,再等一年多也成,不然现在不定下,好的都让挑没了。”

霖哥儿便只能说:“那恭喜表妹寻得好郎君。”

“你嘴甜,一会当你姨妈跟前说,你姨妈定是喜爱。”

除了霖哥儿姨妈,还来了几家夫人,不过都是沾了远亲关系的,见了霖哥儿穿戴就夸赞,说霖哥儿样貌好,个头高了些——另一人说不高,瞧着正合适,高点好看。

因为李老夫人过寿诞,这几日上门的远亲多了些。

霖哥儿原先开始觉得正常,在家就乖巧听话孝顺祖母和母亲,有时候还会调皮故意逗得祖母开怀大笑,这都是为人子/孙应当的,可过了几天,每天霖哥儿都要穿戴漂亮见人,大人间的谈话也不对劲了——

我家的瞧着和霖哥儿一般高,站一起还挺般配。

霖哥儿这个头好像还略高一些?

另一家远房亲戚就说她家孩子高,刚说话的就说你家孩子晒得有些黑了,跟霖哥儿站一块怕吓着霖哥儿。

……有两家男孩父母来他家相看他。

霖哥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一颗心顿时往下坠,坠的沉沉的,然后就去问了母亲,是不是要给他定亲事。

李夫人见霖哥儿也明白过来,一脸慈爱招呼孩子坐她跟前,说:“我们霖哥儿匆忙,有两户人家,都不错,看你喜欢那一个,我瞧着个头不如你的那个挺好,人老实听话本分,还是老大,家里的钱财到最后不都是他的了……”

吉汀这边传统,即便是以后分家了,多是父母跟大房,自然钱财分的多,祖屋都是大房的。

“阿娘,我不想定亲。”霖哥儿手心都是冰凉的。

李夫人以为霖哥儿撒娇说小孩气的话,就笑说:“哪有哥儿不定亲成亲的?你不喜欢刚我说的,还有另一家,家里打鱼的,还是大姓林家,就是黑了些,不过男人黑便黑了……”

原本的李霖是早早定亲,也是这两户人家,矮的那个性子窝囊,只听他娘的,加上迟迟没子嗣,再好的沾边亲戚关系,也要翻脸刻薄的,而黑的高的那个常出海,晒得黝黑,力气大,平日里是疼媳妇,但酗酒,喝多了动手打人。

原先的李霖乖巧柔顺听父母安排,选了第一个,后来闹了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李夫人宽慰孩子就说这个已经很好了,幸好没选第二个,第二个那才动手打伤了媳妇……

可如今不同。没了原先轨迹,被顾大人黎老板截胡了。

小小的蝴蝶翅膀扇动着,不知不觉间改变影响了其他人的命运。

“阿娘,我有喜欢的人了。”霖哥儿鼓足了勇气。

李夫人刚还慈爱笑着哄着,听了霖哥儿话顿时心沉了,脸色僵了僵,说:“哪家的谁啊?要是好的,也不拘着,我同你阿奶说。”

霖哥儿心里升了一丝丝希望,他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说谎——也不是说谎,就是把孟见云形容的好一些,再好一些。

“是顾大人手下的亲信,人特别好,顾大人信任他,什么事都交给他办,他模样长得也好,比我高半头多……”

李夫人一听是顾大人手下,神色缓和了不少,这倒是门好亲事,虽是昭州远了些,但要是霖哥儿喜欢,那边也不是什么一穷二白的人家,对霖哥儿好就成了。

如今水泥路也方便。

“说来说去你还没跟阿娘说谁啊?”

“孟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