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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皇后神色激动起来, “你究竟知道什么?是你娘告诉你的吗?她怎么知道的!”

祁丹朱直视着陈皇后,声音没有起伏道:“皇后娘娘,您恨她, 恨她在您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候, 抢了您的男人。”

陈皇后想起痛苦的往事,双目逐渐红了起来, 她抬起头, 看着祁丹朱颤声问:“我不该恨吗?”

她含泪走到牌位前,伸手掀开右侧牌位上的红布,露出沈柔雨的名字来。

她看着牌位上面的‘沈雨柔’三个字,目光颤动,眼中闪过痛楚。

“我跟柔雨从小便认识, 我们一同长大, 是最好的手帕交。”陈皇后笑了笑,泪珠顺着她的眼睛流淌下来, “我们家中都没有姐妹, 所以我们就跟亲姐妹一样,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亲的亲人, 可也是她让我认识了祁承乾, 最后嫁给了祁承乾。”

“她跟我说,祁承乾一表人才, 是她夫君的义弟,是她亲自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可怜人,祁承乾就像她的亲弟弟一样,未来必定大有所成,我如果嫁给他, 一定会幸福,我是那么信任她,我也以为我一定会幸福……”

陈皇后声音微微顿了顿,安静了片刻,才继续道:“她嫁给了君鹤晏,我嫁给了祁承乾,成婚之后,我们的夫君从来不拘着我们,我们依旧可以像以前一样自由的相处,祁承乾和君鹤晏是好兄弟,我与柔雨是好姐妹,我们两家人就像一家人一样,大家经常在一起吃饭、说笑、畅快饮酒,那是我们最快活的一段时光。”

回忆起那段往事,陈皇后不自觉笑了笑,面色柔和下来,“夫君们去战前打仗的时候,我与柔雨就为他们维持好后方,储备粮草、关爱百姓、像成婚之前一样一起施粥……我们甚至约定好,将来要做儿女亲家。”

陈皇后双手捂住脸,哭声颤抖,“其实我成婚后不久,就发现祁承乾对柔雨怀着不安分的心思,但是柔雨早已嫁给了君大哥,祁承乾也已经娶了我,我便以为只要相处的时间久了,祁承乾总有一天能放下执念,我假装不知,在柔雨面前强颜欢笑,对祁承乾真心以待,连儿子都给他生了,我想就这样装糊涂地过一辈子。”

陈皇后眼底淌下两行清泪,“我即使知道祁承乾的心思,也不曾防备过祁承乾,更不曾防备过沈柔雨,却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真的背叛了我!”

陈皇后痛哭道:“他们在我最彷徨、最无助、最需要他们的时候背叛了我!当我知道祁承乾新带回来的美人其实是你娘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比活活将我的心撕开还要难受!我儿子尸骨未寒,他们却已经比翼连枝了!”

祁丹朱抬眸看她,“你可曾想过我母亲是被逼的?”

“当然怀疑过。”陈皇后自嘲地笑了一声,眼角笑出泪来,“柔雨与君大哥感情深厚,我与他们相处多年,将他们的感情看在眼里,又对柔雨了解甚深,自然不信她会背叛君大哥,也不愿相信她会背叛我。”

“她在君大哥过世后,倏然进宫服侍祁承乾,此事如此蹊跷,我几乎毫不犹豫地以为是祁承乾逼迫她的,甚至不顾失去明渊的痛苦,强撑着病弱的身体,设法想要救她。”

祁丹朱抬眸,语气平静问:“那您后来为何没救?”

“因为你!”陈皇后抬起头,目如蛇蝎一样盯着她,一字一句痛声道:“因为沈柔雨进宫五个月便生下了你!”

祁丹朱神色一动,瞬间明白过来。

陈皇后声音悲凄,控诉道:“太子薨后两个月你娘便进宫了!五个月后,你娘就生下了你!他们分明早就背着我和君大哥在一起了!”

祁丹朱无声叹息。

陈皇后后退半步,含泪笑了一声:“我最好的朋友竟然嫁给了我的相公做妃嫔,我如果不是日日躲在佛堂里,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如胶似漆,真是可笑至极!”

她仰天大笑两声,目中含泪道:“我最亲近的两个人,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亲自将刀插在了我的胸口上,我痛不欲生,日日抱着明渊穿过的小衣衫以泪洗面,他们却在我眼皮底下寻欢作乐,很快就将你生了下来。”

“明渊没了,为何只有我一个人伤心欲绝?陛下也是他的父亲啊!我孩子没了,他们却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他们分明是在用刀剜我的心!”

空气里回荡着陈皇后宛如泣血的控诉,祁丹朱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娘进宫之前就已经怀了我,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我不是陛下的孩子?”

陈皇后嗤笑了一声,眼神冰冷,“我倒是想安慰自己你不是陛下的女儿,可我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你不可能是君大哥的女儿,我欺骗不了自己!”

祁丹朱问:“为什么?”

“因为太子薨前三个月,君大哥一直在外带兵打仗,根本就不曾回过家!祁承乾倒是借着要照顾嫂子的理由,屡次去君家看望沈柔雨!”

陈皇后提起此事依旧愤怒难平,她粗喘着气,抬头看向祁丹朱,厉声道:“沈柔雨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君大哥的,分明就是祁承乾的!你就是沈柔雨背叛君大哥的证据!也是祁承乾背叛我的证据!祁承乾这些年来对你宠爱有加,还屡次让你过来给我请安,他分明就是故意激怒我,他根本就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祁丹朱轻轻闭了闭眼睛,想起锦帝这些年来对她的‘宠爱’,不自觉有些想笑。

锦帝的确在故意激怒陈皇后,不过不是为了气陈皇后,而是为了利用陈皇后折磨她。

陈皇后声嘶力竭地怒吼:“沈柔雨不但背叛了君大哥,她还背叛了我!她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他们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在我强忍着丧子之痛,想方设法想要救她的时候,她的肚子里却已经怀了你!你可知我知道她怀孕时,心里就像有座山崩塌了一样。”

陈皇后怒火倏然散去,她哭了两声,语气悲凉,“这些年来,我除了躲进佛堂里,还能做什么?我做不到报复沈柔雨,也不知道该恨谁,我懦弱无能,不配做明渊的母后。”

陈皇后想要把这二十年来积压的所有怒火和委屈诉说出来一样,她声音低低地道:“我与柔雨、君大哥一同在沂临县长大,他们像我的亲人一样,祁承乾是我的相公,是我的枕边人,他们本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可一夕之间,我最信任的兄长成了杀害我孩子的凶手,我最看重的好姐妹成了我夫君的嫔妃,我的夫君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仿佛所有人都变了样,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了原地,被迫承受他们赋予我的一切。”

“我这些年来就像身处在一团迷雾当中,每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吃斋念佛,为我的孩子祈祷,祈求他下辈子不要再像这辈子一样,有我这样一个无能的母亲。”

祁丹朱摇了摇头,看向神色崩溃的陈皇后。

她声音沉痛而悲哀地开口,“你错了,君鹤晏曾经回过家,只是他没有声张,所以旁人不知道罢了。”

陈皇后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摇头道:“……不可能,当时前线情况危急,君大哥根本就抽不开身!”

祁丹朱抿了下唇角,缓缓开口:“君鹤晏当时的确在战场上,但是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不得不回去了一趟。”

“什么事?”

祁丹朱看着蒙着红布的牌位,开口道:“君鹤晏在战场上听亲信告知,陛下偶然外出的时候,在茶竂里遇到了一位术士,术士见到陛下之后,说陛下有真龙之相,非要给陛下卜算了一挂。”

陈皇后屏住呼吸看着她,心里惊疑不定,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当时战事紧张,她既要忙着帮锦帝处理好后方的事,又要忙着照顾太子,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根本不曾知道什么术士之言。

祁丹朱抬眸看向陈皇后,沉声道:“当时术士说,将来祁、君两家会共享天下。”

陈皇后倏然一惊,平分天下,对帝王来说无疑是大忌。

祁丹朱声音低低道:“君鹤晏带兵征战多年,在将士中极有威严,俗话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不少将士都只听他的命令行事,特别是他亲自带出来的沂临军,无坚不摧,但只以他马首是瞻,他平时爱护百姓,从不允许将士们伤害百姓一丝一毫,善名远播,所以百姓们对他也极为拥护,甚至隐隐超过了陛下,当时胜利在望,只剩下京城这一个地方还没有攻占,陛下马上就可以登基为王,他心里本就忌惮君鹤晏,术士的话更是引起了他心中隐藏已久的猜忌。”

“君鹤晏得知消息之后,担心陛下会猜忌于他,所以不顾路途遥远,连夜快马赶回去跟陛下表明自己的志向,他告诉陛下,在战事结束之后,他就会辞官归隐,自此以后逍遥在外,不会再踏足官场。”

“君鹤晏当年之所以揭竿而起,只是想救百姓们于水火,他本就不贪恋权力地位,既然知道陛下心里有疑,便只想在天下安稳之后,带着我娘归隐田园,再不问世事。”

祁丹朱声音顿了顿,语气有些哀伤和讽刺,道:“君鹤晏跟陛下解释完,陛下面色无异,依旧跟其称兄道弟,看起来跟往日别无二样,君鹤晏放下心来,以为他真的没有相信术士之言,当夜,君鹤晏留宿在家中,第二天清晨,天未亮的时候他就出发赶回了军营,所以他回家之事,除了他身边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

陈皇后愣愣地看着她,双目瞪圆,嘴唇颤抖,“你是说你……”

她眼中泪水轻轻颤动,悔恨又难以置信地看着祁丹朱。

祁丹朱敛眉垂目,淡淡道:“可惜君鹤晏诚意拳拳,仍未解除陛下的猜忌之心,否则也不会有之后的祸事了。”

陈皇后抬头看向遮着红布的牌位,眼中泪水滚动,她不自觉攥紧了胸前的衣服,手指蜷缩,她脖颈上的珠链不小心被她扯断,珠子滴答滴答地散落了一地。

她看着地上的滚珠,渐渐佝偻起身体,发出痛苦地悲鸣,呜咽出声,“怎么可能……柔雨……”

祁丹朱看着沈柔雨的牌位,声音平静道:“君鹤晏过世后,沈关山骗我娘要送她离开,其实是将她送进了宫里,陛下威逼利诱不许她离去,当时我娘不肯相信君鹤晏会反叛,也不肯相信君鹤晏已经死了,她痛不欲生,如果不是肚子里已经有了我,根本就活不下去,她在鬼门关走了几遭,好不容易才将我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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