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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去城外的时候正看到祁明胥离开,我当时担心私奔的事被发现,所以躲在树后,等他们走了才出来,却没想到转头就看到了六哥的尸体。”庄飞雁眼中泪水滚动,身体微微颤抖着,“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六哥因何而死,只知道他是被祁明胥所杀。”

“我从小到大最爱哭了,可那一日我没有哭,我亲自将六哥埋了,然后回到家中,给自己涂上红红的唇脂,披上火红的嫁衣,然后坐上了嫁给祁明胥的花轿,我想弄清楚六哥到底因何而死。”

祁丹朱握住庄飞雁冰凉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等她稍微镇定下来,才低声问:“你得到你想知道的真相了么?”

“嗯。”庄飞雁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宴席上响起乐器声,舞女们开始舞动曼妙的舞姿,她透过人群冷冷地看向祁明胥,低声道:“有一次祁明胥喝醉了,我故意引导他说出那天的事,他酒后糊涂,什么都说了,原来六哥那天只是无意中撞见了他杀人,就成了他手里的刀下魂。”

祁丹朱怔住,心疼地看着庄飞雁,她与庄飞雁虽然素来没有什么往来,却也知庄飞雁曾是京城最单纯无忧的姑娘。

“祁明胥性情阴晴不定,暴戾无常,那段时间他处处被祁明毓压制,陛下也不喜欢他,他郁郁不得志,所以他便经常将牢里的死囚带出来,在山上玩射杀游戏,以发泄心中的不甘和暴戾之气。”庄飞雁含泪抬目,看着祁丹朱问:“你知道游戏规则是什么吗?”

祁丹朱轻轻摇了摇头。

庄飞雁寒声道:“游戏规则是,死囚被绑在树上,祁明胥将眼睛蒙住向其射箭,若是一箭将人射死,那么便算了,若是死囚未死,却不是逃过一劫,而是要受到更重的折磨,祁明胥会将摘掉眼罩,用箭射中他们的四肢,将其整个身体钉在树上,然祁明胥或用拳脚将其打死,或用利刃一刀刀的割,活活将人折磨至死,至于究竟是个什么死法,就看祁明胥那天的心情了。”

祁丹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虽然知道祁明胥这个人暴戾成性,却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庄飞雁眼中含泪道:“那日,六哥早早去了城外,正撞见他在虐杀死囚,他发现了六哥,便将六哥一起抓了,用相同的方法将六哥折磨至死,他醉酒后细细地跟我说了他折磨六哥的过程,他先将六哥打断了肋骨,又断了六哥的手筋脚筋,还将六哥的舌头割了,然后一刀又一刀将六哥杀死,他不知我跟六哥的关系,甚至不知道六哥是谁,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炫耀,洋洋得意,当时我真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庄飞雁用力闭了闭眼睛,“我至今还记得,六哥死的那日,我看到他离开的时候,他是笑容满面的,他杀了人,却根本没有丝毫愧疚之心,他就像多碾死了一只蚂蚁一样毫不在意,他那日醉酒,我问了他许久,他才想起来曾经杀过这样一个人,因为他早就已经将他手里那一个微不足道的亡魂遗忘了。”

周围歌舞升平,祁丹朱却觉得四周都在冒着寒意。

她沉默许久,问:“你为什么要将这些事告诉我?”

她与庄飞雁并不相熟,庄飞雁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将这些事告诉她。

庄飞雁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她,声音风平浪静道:“我知道祁明胥已经跟祁明毓暗中联手,要对付太子殿下,他们如果行动,我会向你通风报信,到时候你记得帮我开门。”

祁丹朱听到她的话,不自觉抬头看向君行之,君行之正目光担忧地看着她,祁丹朱抬手摸了一下面颊,她想她的脸色可能有些苍白。

锦帝看到君行之和祁丹朱相接的目光,神色一暗,眼睛轻轻眯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祁丹朱对君行之笑了一下,转头问庄飞雁:“你想让我和太子做什么?”

庄飞雁勾唇一笑,“祁明胥想要什么,我就偏偏让他没有什么,他想要登上高位,我便要他身败名裂,我只要你和太子令他做过的事大白于天下,被万人唾,等他伏法的那一日将他交给我,至于报仇,我会自己来报。”

祁丹朱看了她一会儿,心中不忍,忍不住道:“飞雁,龚六最大的心愿,也许只是让你继续做那个爱哭的小姑娘,他一定希望你想哭的时候便哭,想笑的时候便笑,不要被报仇所累,自由自在的活着。”

龚六当初带庄飞雁离开,就是为了让庄飞雁能够自由而活,他一定不希望庄飞雁活在仇恨里。

庄飞雁听到她的话,泪珠顺着面庞滚落。

庄飞雁看着祁丹朱苦笑道:“丹朱,你也报过仇,也曾为了报仇忍辱负重,你该懂我的。”

祁丹朱自然知道其中滋味之艰辛,她沉默许久,默叹道:“好,我答应你,我会跟太子说的。”

庄飞雁今天找机会跟她说这件事,便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庄飞雁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不会更改决定的。

庄飞雁抚掉面上的泪,笑了笑道:“等我去了地下便跟六哥说,‘六哥,很抱歉我没有好好活着,因为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自从你死后,就算我将眼泪流干,也不会有人再为我买兔子糕了’,他心那么软,我想他会原谅我的。”

祁丹朱听着她的话,心中忍不住难受,她轻轻拍了拍庄飞雁的手背,知道她说再多安慰的话也于事无补,只能无声地给予庄飞雁安慰。

周围歌舞声停下,锦帝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场佳人众多,今日既是太子生辰,不如哪位佳人出来给太子献舞一曲。”

听到他的话,不少女子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她们含羞带怯地看着君行之,忍不住心情激动,但君行之冷着面容坐在那里,不由任何表示,她们摸不透君行之的意思,坐在原地有些不敢动。

锦帝淡淡瞥了祁丹朱一眼,声音开怀道:“大家不要不好意思,今日为太子表演者,朕重重有赏。”

大家这才不再忍耐心里的激动,纷纷站了起来,尤其是舞技高超的姑娘们,都忍不住想要一显身手,今天锦帝和众朝臣都在,这可是显露才德之名的好机会,就算不是为了君行之,她们也想出来展示一番。

魏沁雪本来也想起来为君行之跳一支舞,但不知为何,她看着坐在台下的祁丹朱,终究没有动弹。

锦帝看着起身的贵女们,满意地笑了笑,扬声道:“太子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大家好好表现,谁表现的好,朕就替太子做主,选谁做太子妃。”

听到锦帝的话,不由全场哗然。

锦帝之前几次提起立太子妃的事,都被太子推拒了,今日是太子生辰,没想到锦帝竟然真的要给太子选太子妃了。

魏沁雪一下子抬起头来,懊恼地抓紧裙摆,心中摇摆不定,既想出去献舞,又觉得现在再站出去有损颜面,实在是太过难看。

祁丹朱听到锦帝的话,微微怔了一下,听着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和贵女们激动的声音,茫然转头看向君行之。

周围的众人也不自觉向她看了过来,议论纷纷,祁丹朱以前是君行之的娘子,她今日还在场,锦帝就要当众给太子选妃,此举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众人的议论声中,君行之不动如风地看了一眼锦帝,淡声开口:“父皇,您是否忘了,儿臣早就已经有了太子妃,当初是您赐婚,还是您亲自给我们主持婚礼的。”

大家瞬间安静下来,全都闭上了嘴,他们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纷纷向祁丹朱望了过来。

祁丹朱曾经是京城里最风云的人物,没想到如今回来,又再次掀起了波澜。

锦帝眉眼间隐隐闪过怒火,君行之口中的太子妃自然是祁丹朱,但他面上不显,只语气平静道:“太子,是你忘了才对,丹朱当初离开的时候,早已当着群臣的面给了你一封和离书,你们已经和离了,早就不是夫妻,丹朱自然也不是太子妃。”

祁丹朱心口一颤,想起那封和离书和自己当初说的话,不由低下头去,口中苦味蔓延 。

君行之看向祁丹朱,在众人的错愕声中,沉声开口道:“可我还未签下那份和离书,我们自然还是夫妻。”

祁丹朱一下子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向君行之,周围窃窃私语声渐渐变大,她却只看得到君行之一人。

大家不由心中惊愕,这两年来,太子一直不肯娶亲,大家一直以为他是被祁丹朱伤情至深,所以才不愿再娶,却没料到太子妃之位竟然一直未悬空,太子根本没有签下那封和离书!

锦帝眼中泛起怒火,怒不可遏道:“太子,你休要糊涂!丹朱当年既然弃你而去,便是断情绝爱,对你没有丝毫留恋,你难道还要与之纠缠不清,拿着一封不肯签的和离书自降身份么!你将你自己的颜面置于何地,将大祁的颜面置于何地!”

君行之不为所动,淡淡道:“父皇,这是我与丹朱之间的事,与大祁无关,也与您无关。”

“你是太子!此事事关太子妃之位,怎会与朕无关!”锦帝火冒三丈,忍无可忍地训斥道:“你是大祁的太子,何至轻贱至此!天下女子何其多,你为何非要留恋一个心中没有你的女子!”

在场大臣和女眷都在,锦帝这样说,简直是将君行之的颜面放在脚下踩,大家不由纷纷低下头,赶紧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不敢去看太子和陛下的脸色。

祁丹朱心中剧痛难当,她无法忍受这份屈辱是她带给君行之的,她倏然站起来,跑至中央跪下。

她起头,掷地有声道:“ 陛下,太子是我夫君,是我心系之人,我心中当然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