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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遇见还想拥抱的人吗?”莫亚蒂问。

“应该不会了。”姜冻冬答道。

“这么笃定?”

“就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态嘛,”姜冻冬笑着说,他把脚翘在半空中,拧成麻花的秋千绳没了受力点,瞬间带着他旋转起来,他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写满了‘好好玩’。

“反正我觉得我是不会再想要去拥抱谁了。”他说,“没有这种欲望了,兄弟。”

“这样吗……”莫亚蒂轻笑起来,种种情绪在他身上阡陌纵横,说不出个所以然。

“聊了我也该轮到你了,”姜冻冬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这下是逃不了了。莫亚蒂想。

莫亚蒂低下头,望向姜冻冬。姜冻冬又把秋千绳拧成了麻花,黑夜里,莫亚蒂似乎摘下了他的壳,露出也只有在面对姜冻冬时才会出现的无奈表情。月光照亮他的半边脸颊,无端地赋予了些许温柔又疲惫的意味。

“没有意义,”他说,“用多快的速度爱上我的人,一定也会用多快的速度离开我。”

“就算是会离开,只要相爱过也会很美好啊。”姜冻冬有些迷茫地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

莫亚蒂笑了一下,“不是谁都是你啊,姜冻冬。”

“就像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收回我的恨,我也没有把握收回我的爱。”他平静地告诉姜冻冬,像是法官宣判终审结果,“我的爱会是一场灾难。”

“如果我爱上了谁,那一定是将对方置之死地的爱吧。”莫亚蒂说,“如果我和一个人相爱了,我们分开的原因也只会是他死掉了,或者我死掉了。”

“真是恐怖啊。”姜冻冬咂舌。

“对啊。真恐怖。”莫亚蒂赞同地点头。

他偏过头,看着似乎是被他吓到心有戚戚的姜冻冬,他在心里想,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不一样吧。

对于所有的——几乎所有的人来说,爱要变成工具,要揉碎了,打烂了,搅得稀巴烂,才是可贵的爱。

这个时代的人都深陷乱七八糟的爱里,可姜冻冬的爱却永远都是纯净无暇。他的爱毫无考验,亦无折磨,是从他的赤子之心里溢出的火,赤忱到烧手——从二十多岁起,莫亚蒂就知道这一点。

那个时候姜冻冬尚未走出初恋情人的阴影,还身陷在糟糕的第一段婚姻,他的情感一团糟,精神和身体都在崩溃的边缘,可是他依旧会露出白痴似的笑,对他懦弱的、除了伤害他以外一无是处的第一任前夫说,‘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吧!’

嫉妒。

好嫉妒。

二十八岁的莫亚蒂站在花园的阴翳处,他阴郁地看着躺在草坪里晒太阳的姜冻冬和另外一个alpha,他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这是他头一回体会到会叫人疼痛情绪。

莫亚蒂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人生里许多有关‘爱’的情绪,都是姜冻冬带给他的。如果没有遇到过姜冻冬,莫亚蒂就不会这么犹豫,不会三番五次地在生死的边界线徘徊,不会一阵子活得有了人样,一阵子又是个奇形怪状的怪物,不会想爱、想被爱。

“对于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呢?”

莫亚蒂抓着两边秋千的绳,粗糙的麻绳在他的手臂上留下红痕。他再次问了姜冻冬这个问题,他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而非上次胡搅蛮缠的戏语。

姜冻冬感受到了他的认真。他停下了一切玩闹的动作,黑色的圆眼毫无保留地望着他。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总会有一种赤裸的感受,就仿佛整个人都在他的面前剥落,剥落到只剩下柔软的内里。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特别、最独一无二的朋友。”姜冻冬答道。

莫亚蒂没有如上次那样逼问那三个前夫和他究竟在他心里有什么不同。借着病撒一次疯就足够了,他一向深谙进退有度的道理。

很久以后,他对姜冻冬微笑,他说,“那挺好的。”

姜冻冬对他一如既往地傻笑。

莫亚蒂安静地望着继续傻乐着扭秋千的姜冻冬,想起四年前,姜冻冬劝他在自杀前吃红薯的那封信——

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他,那次自杀他找了一个绝对偏僻的角落,他的血都快放干了,差点就要死去,但他想起了他寄过来的红薯还有一块没吃,于是他又活到了现在。

迄今为止,他都还记得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

‘红薯不是唯一的主食,你也不是只有一种可能。’

可是为什么他和他永远都只有一种可能呢?为什么他和他不管怎样,最终都只能指向为友谊呢?

海浪拍打着沙滩,莫亚蒂仰起头,海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看着漫天璀璨的星河。夜空中太阳只余下暗淡的影子,月亮正发着光,灰色的首都星散发朦胧的光泽。一些星星或许来自奥尔特云,它们的光走了足足一年才得以在这片黑幕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