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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贝,走去幼儿公寓的路上,柏砚忽然问我,“如果他向你借基因提升的钱,你会给吗?”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可能会,”我不确定地回答,“如果他为此非常痛苦的话,我应该会。”

“明知道他还不上?”柏砚补充问道。

我点点头,随后我就从柏砚那张冷冷的脸上,看出了一阵慈爱的光辉。

他以别人无法察觉的关怀的眼神望着我。哪怕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还是读懂了他脸上的表情——‘这么多年过去,你果然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的欣慰与无奈。’

即便他看向我的神态并没有往日看他不赞同,但是有些欣赏的蠢货那么刻薄,可我还是感到了他那股对弱智的怜爱。

“什么表情!你什么表情啊!柏砚!”我大怒。

柏砚若无其事地撤回了他的慈爱,“没什么表情,你看错了,冬冬,”他颠倒黑白,一脸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似的接着刚才的话题聊,“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所有缺钱的人向你要钱,你都会给。”

我不知道他哪儿得来的这个结论,反驳道,“那不会,我又不是印钞机,哪儿这么多钱去给。”

我想了想,阐明自己借钱的理由,“我的钱已经够用了,那为什么不把多的钱给需要它的人?在他们那儿,这些我多余的钱或许就是救命稻草呢?”

柏砚恍然大悟,“所以你喜欢撒币。”

我,“?”

我还没回味过来这是在骂我还是在骂谁,柏砚忽然指了指不远处,提醒我,“那儿有冰淇淋车。”

我立即拐弯,抛下慢吞吞的柏砚,头也不回地跑了过去。

柏砚瞧着姜冻冬兴冲冲的背影,选择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等他。他们已经到幼儿公寓门口了,大门早就拆了个彻底,一度荒废的公寓如今也不知什么时候推平改成了公园。

放眼望去,这儿似乎是附近小孩子的活动中心,到处都是兜售各种便宜小吃和小玩意儿的小贩。

柏砚的心里难得升起了担忧的情绪。他开始忧心,他想看的榕树和它后面那片茂密的小树林是否还存在。那其实是一个石头垒起的小山坡,规划并不合理。小时候他和姜冻冬要去后面的沙坑,得手拉着手走,要不然很容易踩滑摔下去。

就在柏砚静坐着思考时,一只小手扯了扯他的衣摆。

一个带着黄色帽子的孩子走到柏砚面前,“伯伯,你一个人吗?”

他望着柏砚,圆圆的脸蛋儿上肌肤细腻白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儿?”

柏砚愣了愣,他刚要说什么,另外一个孩子炮弹似的冲了过来。

“喂!臭老头!”另一个孩子冲到两人中间,隔开他们的距离。他凶狠地盯着柏砚,质问道,“你做什么!离他远点!”

凶完柏砚,他又回头凶自己的朋友,“你怎么和陌生人说话?”

圆脸的孩子完全不怕朋友凶巴巴的样子,他小声地争辩,“可是这个伯伯一个人,好孤单,让他和我们一起玩吧!”

凶巴巴的孩子立即拒绝了他的请求,“你是白痴吗?他是坏人怎么办?”

圆脸的孩子好奇地偷瞄柏砚,柏砚也正端详着他,一大一小的视线对上,孩子的脸上浮现出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小脸红扑扑地露出个笑来。

“原来他是坏人吗?”圆脸的孩子思考了会儿。显然,圆脸的孩子对于’坏人‘并没有什么明确定义和感知,他又请求凶巴巴的孩子,“但是他看上去好孤单,让他和我们一起玩吧。”

凶巴巴的孩子明白,要是不能解决好这个问题,他这个好心泛滥的朋友说什么都不会走。

于是,凶巴巴的孩子瞪向柏砚,“喂,你孤单吗?没有朋友吗?”

柏砚读懂了这个孩子的眼刀,意思是要他识相点儿,别纠缠。

“我不孤单,有朋友,”柏砚如实作答,“他在买冰淇淋。”

没想到他的话反倒引起了警觉,凶巴巴的孩子狐疑地打量柏砚,试图看穿面前成年人隐藏的目的,“你们这么大年纪的人也爱吃冰淇淋?”他双手环胸,越发警惕了,“你在胡编乱造骗人吧?”

“他喜欢吃。”柏砚平静地答道。

被挡在后面的圆脸孩子举起手,高兴地发言,“我也喜欢吃!我喜欢吃巧克力味的!”

柏砚点点头,“你们很像,他以前也喜欢巧克力味,但现在更喜欢木瓜和菠萝味。”

“那你去找他玩,”凶巴巴的孩子不再给柏砚说话的机会,他拉起朋友的手,不由分说地拉走朋友,“离我们远点!否则我就通报治安局说你骚扰我们!”

柏砚坐在木头搭成的公椅上,目送着两个孩子牵着手走远。

等姜冻冬捧着冰淇淋回来,柏砚还望着两个孩子离开的方向。

“在看啥呢?”姜冻冬拿胳膊肘撞了撞柏砚。

柏砚回过神,“刚刚来了两个孩子,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玩。”

“小孩子都很可爱,”姜冻冬把手上洒满草莓干、树莓粒的冰淇淋递给柏砚,“我给你买了草莓味的,你尝尝,味道老好了!”

柏砚舔了口,酸甜适中,的确是他喜欢的。而姜冻冬果然选择了木瓜味,甘甜且清爽,他吃得不亦乐乎。

两人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往公园深处走去。

按照他们的记忆,榕树是在幼儿公寓的后山,也就是说在眼前公园的最里面。

公园的道路重新规划过,修得七弯八拐的。曾经为幼儿设计的软道也换成了更方便跑步的橡胶底。一路走来,柏砚和姜冻冬遇到的孩子很少,基本上都是些背着手遛弯儿的老人。

万幸柏砚先前只是庸人自扰,那块小山坡并没有夷为平地。

穿过被一层又一层树荫笼罩的小路,阳光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洒满柏砚和姜冻冬的脸庞。

一棵参天的榕树出现在他们面前,六十多年过去,它变得更高更大,必须要伸长了脖子才能看清它繁茂的树冠。一绺绺黑色的树须从枝干垂下,落进泥土里,化为新的根,这些根错落地排布着,如同瀑布。

姜冻冬”哇——“地惊呼,他们走近些,身上大片大片的光瞬间变得斑驳。

柏砚凝视着从叶间渗透而下的光线,视野逐渐模糊。

当他恍惚地再睁开眼,他又见到了年幼的姜冻冬。

那个姜冻冬只有六岁,时常出现在柏砚的精神世界中。他通常提着玩沙坑的黄色塑料桶,在榕树下向他招手。

他用童年时姜冻冬满含抱怨与撒娇的嗓音喊他的名字,‘柏砚——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和梦里无数次一样,六岁的姜冻冬乐颠颠地跑上前,他的小手握住柏砚的一根手指,‘好大的柏砚!’他这么称呼他。

他热情地问他,‘要不要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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