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无用者之墓(八)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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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沉之果然悟性极高,在我抽象的动作演示里,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的手握成拳头,挡住唇部,轻声笑了起来。
“真是……”他由衷感叹,“真是非常实用和中肯的建议。”
我尴尬地干咳两声,赶快把这个‘小小地变性’一笔带过。我可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这种事说多了,难免有开黄腔的性骚扰成分在。
“还有个办法。”我急切地表示。
谢沉之很配合,“愿闻其详。”
“爱他。”我回答,“如果真正地爱他的话,应该也能行。”
根据我对小菜的理解,小菜这个孩子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即使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外热内冷,根本不在意外界,可他的本性是温柔的。他是个很容易多愁善感的孩子。他会被打动的。
这次,我说完,谢沉之并没有立即说话。
他沉吟,片刻后才笑着对我说,“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藏蓝色的围巾被风吹起一角,这抹蓝与他那双谢家人特有的漂亮蓝眼睛呼应着,显得格外灵动。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胡说八道,”为了避免谢沉之真的去‘小小地变性’——我知道不可能,但说不定呢?我最后不忘为我的话挽尊一下,“小菜究竟喜欢怎样的人——还是得问他本人才行。”
谢沉之也表示赞同,“我充分尊重他的意愿。”
聊到这儿,我们也走得差不多了。谢沉之停下脚步,将一张卡片递给了我。
“这是我的身份副卡。它的权限很高,能帮助您进入所有地点,包括柏砚先生的宿舍。”谢沉之道。
他指了指面前灰色的五栋建筑,告诉我这就是柏砚的宿舍所在。我放眼望去,五栋建筑在不同的中间层做了镂空设计,一条巨大的连廊生长其中,连接了每栋楼。那个连廊应该就是住宿的公共活动社区。
我记下谢沉之和我说的房间号,不停感谢他的帮助。今天要是没有遇到他,我都不知道得猴年马月才能进来。
他也说了很多客气话。我们相互道别时,谢沉之仿若才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我。
“阁下,”我回头,照旧是谢沉之那张鲜少改变的笑脸,他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莫亚蒂先生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我愣了好一会,待谢沉之微微鞠躬离开后,才回过神。
莫亚蒂怎么又和谢沉之联系上了?这俩长了八个脑子的人怎么搅和到一块了?我隐约中觉察到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汹涌的暗流,但我实在捉摸不出什么。我对谢沉之知之甚少。
算了,我刷了刷谢沉之的副卡,登上直通62楼的玻璃电梯,算了,我叹着气放弃跟上这些脑力派的思路,下次见到莫亚蒂,直接问他好了。
柏莱的宿舍位于62楼的东边。这栋楼应该是为有一定身份的军官准备的,我数了数,一层楼也就两户,按面积来看,平均每户坐拥四百平米。算是相当豪华的大平层楼。
我畅通无阻地进入其中。
这真是一个非常柏砚的房子。
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客厅除了一张沙发,一张桌子,没有别的任何家具。健身器械堆在角落,客厅旁原本应该是餐厅,但被柏莱改造成了工作台,长长的石桌上放满了各种军械的零件与图纸。
柏莱抛弃了大多数房间,一股脑地打通了很多墙。因此,整个房子的空间瞧上去无限地大,也无限地寂静。浴缸放置在落地窗前,朝向茫茫一片的天空,而五六颗人造卫星正在云层外环绕。
我脱下鞋,小心地踩在地板上,走到沙发处坐下。
没有柏莱的允许,我也不愿贸然参观他的房间。茶几上放着几本书,和大小不一的相框。有他小时候的留影,有我与他的合照,我的目光一一扫过,忽然,我看到一张出乎意料的照片。
是前些年柏莱在毕业典礼上拍的照片,我帮他和柏砚、还是陈丹三人拍的。他们三个人站在草地上,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三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淡,脸颊边上有些许被风拂动的碎发,目光笔直地直视摄像头。
柏莱竟然愿意把这张照片摆在桌上。实属难得。
我拿起这个相框里里外外地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与我发现柏砚能独自跑完五公里的喜悦一般无二。
我沉浸在孩子又长大的快乐里,全然没注意门锁发出的‘嘀嘀’声。
“冬?”
谢沉之口中三小时后才会回来的柏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口。他腰上系着作战服的黑色外套,手上提着个被撑得鼓鼓囊囊的白色袋子,挑着眉看向我。
我不知道我的突然出现有没有吓他一跳,但他属实是吓到我了。我一哆嗦,差点没拿稳相框,我嗖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和他面面相觑。
他似笑非笑,我连忙假装无事发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双手叉腰,试图用得意隐藏自己被他吓了一跳的事实,“我来看你啰!”
柏莱关上门,低头脱掉厚重的军靴,随口噢了一声,“挺意外的。”
“没有惊喜吗?”我大为不满,大步流星地走向他。
他耸了耸肩,看我一眼,“没有。”
“真的吗?真的一点点都没有?”
“一点点也没有,”柏莱一脸冷漠地说,说着他伸出手,阻挡我凑近的脚步,“别靠近。我身上全是汗。”
柏莱应该是才结束训练。黑色的体恤呈现出被汗水打湿透了,又半风干的状态,他应该经历了不少场近身对练,黑色的工装裤上全是灰,比在地里打滚还脏。
我知道他不要我靠近,是不想弄脏我的衣服,但我决心要倒打一耙。
“你现在连靠近都不让我靠近了!”我悲痛欲绝,当场开演,“你开始嫌弃我了!我伤心了!我不能呼吸了!”
柏莱无语地白了我一眼,脱下鞋后,自顾自地走向水吧,丝毫不搭理我拙劣的演技,“……那你就伤心吧。”
我假装没听见,跟在他身后,恬不知耻地提要求,“但如果你洗完澡请我吃食堂,我会考虑不伤心。”
柏莱背靠在水吧的桌边,他喝着水,面朝着我,相当无情地宣告,“其实我不是很在意你伤心与否。”
我捂住心口,“我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而回答我的,是柏莱扔进我怀里的满满当当的大袋子。我全无准备,险些没接住,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啥啊这是?”我念叨着,打开袋子往里看——嚯!全都是一盒又一盒冰冷的零食!
“你怎么突然开始吃零食了?”我抬起头问柏莱。
柏莱放下水杯,解开腰上的外套,他顺手将衣物扔进隔壁洗衣房的脏衣娄中,边向冲凉的房间走去,边回答我的问题,“我回来的路上,收到了你上传的信息关联验证,知道你来了,”他解释说,“顺路买了些。”
在谈话间,哗啦哗啦地水声从房间门后传来。
姜冻冬很有长辈自觉地坐回客厅的沙发处。他这才想起来,在门卫处填写的信息都是会被实时审核的。
也就是说,柏莱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的造访。思及此,姜冻冬啼笑皆非。早知如此,就直接联系柏莱了。
调小水龙头,柏莱冲走了身上的汗水。他将湿发全捋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绿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瓷砖上自己的倒影。他朝掌心挤下一块白色的洗发露,随意地抓洗着头发。
实际上,柏莱并不是通过信息关联认证知道姜冻冬来访的消息,而是谢沉之临时给他发送的信息。
从训练中心匆匆赶回宿舍的路上,他还遇到了谢沉之——这个看上去超然物外,实则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alpha就站在训练场的门口,好像特意等他似的。
‘你和他说了些什么?’见面第一句,柏莱便如此不客气地称呼谢沉之,‘还没戒断春梦对象的二婚梦男。’他没有对谢沉之带来消息的感激,也没有对他帮助了姜冻冬的感谢——这些事情不需要谢沉之帮。他自己就能做到。
谢沉之已经不会对柏莱的刻薄产生任何惊讶的情绪了,他笑眯眯的,‘那么你呢?你准备一会儿去说了些什么?’谢沉之回敬道,这样称呼柏莱,‘俄狄浦斯情结还没解决的三十五岁青春期少年。’‘我说了什么,我自己当然知道。’柏莱冷笑。
‘那么我也是如此,’谢沉之又拿出了那套世袭贵族的假模假样,他有礼貌地欠了欠身,以示尊敬,‘请允许我贸然假设,你只是在情爱上仍处于青春期,但在其它方面早已戒掉了反复无常的习惯。我真诚地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承诺。’柏莱懒得再和谢沉之搭话,脚步不停地走出训练中心,‘我不需要你来管辖。’温热的水再脸颊流淌着,洗发液特有的薄荷味充斥在柏莱的嗅觉空间中,清新里带了些辛辣的味道。
柏莱闭着眼,回想起他和谢沉之最后一次交谈。在那次交谈上,谢沉之仍孜孜不倦地试图说服他加入他的计划。
#VALUE! ‘难道你没有察觉吗?这真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谢沉之说,他的脸上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笑,毛骨悚然,仿佛在揭开世界的一层皮肤,‘明明人类早就拥有操控时间的能力,可所有人要么不约而同地忽视,要么避如蛇蝎,不愿去谈论。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好像没人知道人的意识究竟是如何产生。’‘你的那个抚养人知道些什么的吧?’他问,‘但他不想让你知道,对不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探寻呢?’这大概是谢沉之走的最错的一步棋。柏莱关掉水龙头,顶着腾腾上升的热气心想。他推开淋浴室的侧门,来到衣帽间。站在落地镜前,那具年轻的、充满肌肉的身体展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