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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别桑从水池里出来, 换上单衣。

衣服是庞琦准备的,但不是上次那种特别舒服的料子,温别桑略有些遗憾地穿在身上, 从屏风里探出头去。

没瞧见人。

他赤足踩在烧着地龙的木地板上, 一点点地往前。

拂开一副垂挂的珠帘, 终于看到了靠墙的长榻上坐着承昀太子的身影。

温别桑缩手,珠帘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榻上的人并无反应。

温别桑攥着匕首,思索着若是宫无常发怒,自己成功反杀的概率。

……接近于零。

上次能把宫无常打伤, 一来是因为对方并不知道他身上还藏有武器,二来是因为推弹的速度极快, 二人又离的极近, 即便如此,宫无常也还是躲过了两发火弹。

最后一发他瞄准的是脸,却只是打到了肩膀, 足以说明对方武力不凡。

“不该如此……”

珠帘的动静并没有惊动榻上的太子, 他似乎拥有很多的困惑和疑问,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分明是, 先有激战, 再有巴掌……”

温别桑努力竖起耳朵,才勉强听得清楚。

他壮着胆子朝那边走了走, 承昀忽然从榻上站了起来。

“应该是这长榻。”太子在上面挪动软垫,语气低低,温别桑听不到声音, 目光一直盯着他开合的嘴唇:“垫子应当是这样摆的,不对, 应当是在地上……”

承昀将垫子丢到了地上,忽然又捡了起来:“也不对,应当是在激战之时被踢下去的,所以此刻应该在上面……”

“为何……”他抚着自己的脸,语气喃喃:“只有巴掌,没有激战……”

“应当先在长榻上激战,事后转入屏风沐浴,沐浴的时候想必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有此巴掌……”

承昀还在寻找答案:“如今巴掌如约而至,激战呢?”

他围着长榻左右走动,不断地调整着坐垫的位置,似乎在寻找记忆中的样子:“除非那不是同一个梦,可以前从未有过一晚两梦分次发生的情况,先后顺序都乱了……”

垫子在长榻上左摆右摆,似乎无论如何都摆不满意。

承昀太子放弃一般盘膝而坐,双肩低垂,广袖收在腿间,看上去失望至极。

室内短暂安静下来。

温别桑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从他嘴唇的蠕动还是看懂了一些。

激战?巴掌?梦?

巴掌应当是指自己刚才那个巴掌,可是宫承昀怎么会提前和巴掌约定好呢?

温别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活动了一下手指。

梦里和自己的巴掌约定好了?

为何要和巴掌做约定?

激战又是什么?他武功那么高,跟自己战起来来得及激吗?

温别桑百思不得其解。

承昀静坐了一阵,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步朝里间走去。

温别桑下意识跟上,两步之后,太子朝他看了过来。

“……”温别桑停下脚步,双手将匕首藏在身后,道:“对不起。”

太子面无表情,洁白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指痕。

温别桑顿了顿,道:“其实我手劲不大,只是你面皮太嫩,看着吓人罢了,不碍事的。”

——“怪你皮肤太白了,也就是看着吓人一点,其实没大事。”

昔日言论近在耳畔。

承昀抿紧嘴唇,道:“此事不许到处去说。”

温别桑又不傻,掌掴太子是何等罪名,即便承昀不提,他也不会到处去说。

“嗯。”他很感念太子的恩德:“我给你擦点药吧。”

太子似有愣怔,但也感念他的体贴,道:“好。”

赶快把痕迹消下去,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各怀鬼胎,各自成全。

根据他的指示,温别桑自东南角的柜子上拿了个药瓶。

承昀拿出火折子,将里间的烛火点亮,在床前的木阶旁坐下。

温别桑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忽然又想起什么,把小桌搬过来搁在了两人面前,道:“我不离你那么近,免得你把持不住。”

“……”承昀面无表情。

上药的时候,温别桑果然远远跟他拉着距离,手臂伸的长长的给他擦着药。

擦完药,他将药瓶放回去,道:“今日你没有说完的话……我们现在能谈吗?”

承昀冷淡道:“那些全都是秘密,只怕隔墙有耳。”

“你的面具呢?”

“要面具做什么。”

“你把脸挡住,我们就可以近近的说话了。”

“……为何不是你挡住?”

“也行。”

“当啷!”

承昀掀开枕头下的暗格,把面具扔到了他面前。

温别桑把面具挂在脸上,然后和他坐的近近的,小声说:“你说蹊跷……”

承昀单手扶额,有气无力道:“周苍术若当真爱子,理当将你母亲交给安定司,如此以来,你父亲只会想方设法的从别处证明她的清白,而不会为了护她而死……你能不能不哭?”

“嗯。”

“……”承昀叹息,伸手把面具拿下来,用里衣柔软的袖口给他擦着脸,道:“有间客嫌疑,在安定司顶多会被暂时关押,当然,若是嫌疑极大,用刑自然是免不了的,可周苍术已经是大梁国相,若想周旋,也并非没有办法。”

温别桑点着头,认真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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