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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察觉到身后有什么撕裂阵法的时候, 只来得及偏了一下身,血肉被刀锋撕裂的声音十分细微,却听得人牙酸。

但是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花朝回头一看, 愕然发现被她拉上凤头小舟的其中一个人,在刀锋要砍到花朝后背上的时候,暴起挡在了她的身后。

花朝惊愕抬手去扶,那人胸膛被长刀穿透,殷红的血浸透了红衣,在这幽暗的林中, 若非花朝伸手扶住他,几乎无法察觉他的衣衫已经被血浸透。

他本是一位刀宗弟子。

他半面鲜血, 半面被虫群啃噬, 正似那恶鬼修罗, 他看着花朝,动了动嘴唇, 不知道是想要跟她说一句什么, 却只来得及吐出一口血。

这时他胸口突出的那截刀身, 又“呲”地一声, 拔了出去, 他在花朝的双臂之间抽搐了一下,就失去了气息。

花朝抬手结印, 从储物袋掏出了一大把符篆, 一挥手,朝着已经出了阵法朝她袭来的刀宗修士们扔去。

她催动凤头小舟, 御风而逃。

符篆升空噼啪作响, 引动涓流般的雷电乱击, 花朝又从储物袋之中掏出了另一个防御阵盘,撑开之后便极速越向山崖——

那些符篆同时被催动,火花带闪电地在半空之中炸开,确实挺唬人,但是攻击效用因为她体内稀薄的灵气折了不止一半,只让刀宗那些人迟疑了一下,便全都朝着花朝围上来了。

花朝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不好好地待在阵法之中,要跑出来攻击她,但是千钧一发她也来不及想什么,各种手段轮番上了一遍。

眼见着凤头小舟已经要越过山崖,只要钻进对面林中,她就能逃走了。

但是刀宗为首的那个男子,骤然御风而起,追着花朝在山崖上极速一掠,踩在了花朝头顶的结界上。

他墨色的长发烈烈飞舞,眉目如他身着的红衣一般,炙烈如火,居高临下双手持刀,衣袍若云霞翻滚,双眸之间竟是残忍疯狂。

他看着花朝的眼神像是看着蝼蚁,整个人便犹如一捧黄泉业火,他一错不错盯着花朝,灵光包裹他的长刀似一把开天辟地的巨刃,金丹期修士的威压全开,凤头小舟都朝下沉了一沉。

花朝和他对视,灵魂都怕得发颤,凤头小舟遇到了阻力,悬浮在山崖上,再也无法向前一寸。

花朝跌坐凤头小舟之中,雪青色的弟子服凌乱染血,之前替她挡剑的那个弟子死了,他的血积在凤头小舟里面,湿透了花朝的鞋,她几乎是泡在腥热和黏腻之中,心脏疯狂跳动发抖。

她仰着头,长发凌乱披散在肩头,些许发丝被血迹湿贴在侧脸上,她身上没有自己的血,全都是她救下的人的血。

她隔着阵法同持刀站在阵法之上的人对视,面容惨白,眼中盈盈水雾闪着细碎微光,眉目端秀似玉。

隔着阵法看去,她简直像是一朵跌落在泥泞血污的雪莲,周身甚至散发着盈盈泽润的光亮。

原本打算一刀将这小舟直接劈开,将这些妄图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蝼蚁,全都葬身山崖的男子,迟疑片刻。

而后他微微扬了一下刀,对着花朝勾出了一个充满戾气的笑。

花朝知道他是在威胁自己,也是给她最后的机会。

花朝就算是把辛辛苦苦绘制的阵盘全都叠上,也经不住这个刀宗修士的疯狂攻击,刀修战斗力仅次于剑修,且花朝已经猜测出了这个刀修的身份——他便是大师兄口中说的那个“还能看”的刀宗少掌门,双极刀宗主独子——殷掣。

大师兄说的“还能看”,那必然是厉害的。

陆陆续续有很多刀宗修士御风追来,围住了小舟。

花朝知道,她不能硬拼了。

花朝最终撤下了凤头小舟上罩着的阵法,将阵盘放回了储物袋。

她料想若是被俘,储物袋定会被人夺去。

在低头搬动小舟内那个帮她挡剑死去的刀宗弟子的时候,花朝借着衣袍遮挡,迅速把大师兄给她的替身符,还有两个最紧要的阵盘,以及自己的镇灵钟塞进了自己的袖口。

阵法撤掉,原本持刀立在阵法上的殷掣,便落在了凤头小舟的凤头之上。

他似乎是很满意花朝的识时务,把本命刀收起来,抱着手臂,微微歪头看着花朝,开口声如冷泉,“你是清灵剑派的?捡这些破烂做什么?”

花朝已经从小舟里面站起来,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破烂”,正是她冒着危险想要救下的这些人命。

花朝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失态。

她知道她现在必须寻求自救的办法,打不过,那便只能说出一些能让对方动容的条件,一旦她彻底成为俘虏,那就连谈条件的机会都没有了。

花朝慢慢挺直了脊背,将肩膀和气息一起沉下,端起了她上一世惯常做的,这辈子一次都不愿去回想的帝后姿态。

她开口,连声音似乎都变了,变得如山钟低缓,令人舒适信服。

“我是清灵剑派鸿博长老弟子,明月长老的女儿。”花朝直接摆开自己身份,“清灵剑掌门亲传大弟子武凌,是我大师兄。”

殷掣笑意扩大,似乎不为所动,还语带嘲讽,“这么有来头……还这么弱?”

花朝不理会他的嘲讽,依旧端着样子道:“你放我走,我要去同我的师兄汇合。待我同宗门修士汇合,必然会给你刀宗送上丰厚的答谢。”

“答谢?哈哈哈哈哈……”殷掣笑得简直像个嗜血弑杀的刽子手,“清灵剑派那个杂毛鸡一样的门派,能有什么好东西?”

此刻其他刀宗的弟子也已经御风全都围在了凤头小舟周围,他们闻言也都笑起来。

“你要去找武凌?你找不到的。”殷掣收了笑意,眯了眯眼睛,说,“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你们清灵剑派的弟子,被打散了吗?”

花朝攥紧手指,在这些人的嘲笑和殷掣的嘲讽表情之中,瞬间明白过来了,清灵剑派弟子被分散,恐怕是刀宗的手笔。

清灵剑派山中长老全都去了妖族边境,并没有仙长来看顾弟子们,被人给钻了空子。

花朝心中微沉,表情却没有变。

“哥,你和这个女人废什么话,把她东西收缴了,人丢下山崖算了!”

御风而来的殷书桃到了殷掣旁边,看着花朝眼神十分不善。

“杀她,怕是不太行。”殷掣嘴上说着不行,话中却全都是残忍意味,“你新得的那个小东西,正殷殷朝着这边张望呢。”

殷掣说的是还在山崖边上的谢伏。

殷书桃看去,果然见谢伏压抑不住的一脸担忧,面色顿时黑了。

之前花朝用灵纹小人攻击她的时候,因为是站在半掩着的窗边,身边又有武凌,殷书桃并没有把花朝的脸记下来,她以为用诡异术法伤了她眼睛的,是武凌。

但是这会儿看着花朝,却隐隐约约有点眼熟了。

不过还没等她想起来旧仇,殷掣便给花朝和殷书桃之间添了一笔新恨。

“小妹,你可能不知道,”殷掣声音慢条斯理,兴味盎然,“你那个‘新宝贝’和这个女修有过一段儿,我也是这几天命人查清灵剑派,才知道的。”

“她把你的‘新宝贝’甩了,又耍了清灵剑派的那个掌殿师无射,现在殷殷黏在武凌身边儿……有能耐着呢。”

最后几个字充满狎昵,换个女修怕是早就面红耳赤。

不过花朝可能修为和对战能力不行,但是面对这种场面,眼皮都不抬一下,那副仙女架子,端得很稳。

“就她?她凭什么!”殷书桃这两天被谢伏迷得五迷三道,若非如此,那几个清灵剑派弟子就不是被俘,而是会死。

听说花朝把谢伏甩了,看着花朝的眼神便凌厉起来,视线像刀子一样,把花朝从上到下,割了个遍。

最后哼了一声道:“也不过仗着一副柔弱无辜的样貌,哄得人呵护照顾罢了,实则心机深沉满脑子男盗女娼,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

“谢伏是瞎了吧,才会看上她,哥,你让开,我来杀了她,我倒要看看,那谢伏会不会为了她跟我翻脸!”

殷书桃说着便举刀,花朝紧了紧手指,却没有选择和他们拼命。

她抬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

淡淡看了殷书桃一眼,转而看向了殷掣,说道:“我有一曲,可压制心魔和修炼反噬,你一定要听一听。”

花朝说着,不紧不慢抬手结印,接着将双手一拉,虚空之中便浮现出了几根赤金色的琴弦。

“哥,你不要上这个女人的当,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要搞什么鬼祟伎俩!”殷书桃急着杀了花朝。

花朝却半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她是弱,但是殷掣她会怕,因为修为敌不过。

硬要抵抗,拼上一切或许能拼个鱼死网破,但是她有些东西,真的不能消耗,那是用来救武凌的。

但殷书桃算个什么东西?

果然殷掣见花朝这样,兴味更浓,暂且按住了自己妹妹的刀锋,看着花朝表演。

花朝抬手,摆好了虚空弹琴的姿势,一只手按住了赤金色的符文琴弦,一只手开始缓缓拨动。

“哥,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小心有诈!”殷书桃虽然这么说,但是也并没有将花朝伎俩看在眼中。

因为花朝在虚空之中拉起的符文琴弦,实在是比她的灵纹小人单拿出来还要虚弱。

挥挥手就会散了的程度,能攻击人?

但是琴音响起的瞬间,整个山崖下的山谷,都为之一肃。

花朝的琴音并没有确切的曲调,但正如流水潺潺,飞鸿长鸣,落雨流花,清雪簌簌。

音调徐徐荡开,如昼阳温暖,如夜月清凉,如流水清风,缓缓抚过人的身体,钻入人的耳膜。

殷书桃表情一愣,殷掣不羁的表情也逐渐收敛,周遭围着小舟的所有刀宗弟子,全都露出了空蒙的神情。

并非是花朝弹奏得多么好听,而是她的曲调,是她前世作为御霄帝后,专门查阅无数古籍,为当时刀宗深受双极刀酷烈之性反噬的人谱作。

修炼双极刀的必须是火灵根弟子,而火灵根加上最为刚猛凶戾的刀法,那便是火上浇油,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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