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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起松口气,终于搞定了。

每个人都垮下肩,累的。可接着,他们目光又望向踢蹬着腿,速速逃离林雪君几人,朝畜群躲去的老母牛,于是又都弯了眼睛、呲起牙。

视线回收,几人对望,挂着傻笑,呆呆地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忽地齐声大笑。

乌力吉大悲后大喜,笑得眼眶里溢出热热的液体。他觉得那不是泪水,人在这么开心的时候,怎么会流泪呢。

塔米尔激动得展开两臂,左胳膊搂住阿木古楞,右胳膊搂住林雪君,笑得胸腔直颤,男低音版的“哈哈哈”从喉咙中溢出,带得阿木古楞和林雪君靠着他的肩膀都跟着抖颤起来。

林雪君弯着眼睛,一直目送老母牛归队,挤进畜群还在往里钻,那副想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昭然若揭。

成就感灌满胸腔,靠着一座山般的塔米尔,她又冷又幸福。

沾了液体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冻得哆哆嗦嗦地往袖子里缩,低头找到挂在脖子上的手套,忙套上手。嫌不够暖,又把两只手套揣进宽长的蒙古袍袖筒里,嘶嘶哈哈地等待冻僵的手指慢慢回暖。

大家笑够了,才注意到赶过来的庄珠扎布老人和乐玛。

乌力吉疑惑地问:“你们怎么赶过来了?”

“那个……琪琪格说你们烧牛呢……”乐玛目光还追着屁股上裹了褥子的老母牛,尚未完全回神。

原来……林雪君烧牛,不是怕牛死了被狼吃太浪费、想自己烤来吃,而是要把牛烧得站起来吗?

她……林同志烧牛是为了救牛?

这办法也太……太吓人了。

“是啊,林同志说她能让牛重新站起来。你看着没有,老母牛逃走的样子,走得多利索,多好!”乌力吉一扬眉,骄傲地炫耀。

“看到了,走得可快了,生怕我们再烧它似的。”乐玛忽然笑起来,悬着心落下了,心酸心痛啥的都变成了愉悦。

真是惊喜!

太惊,也太喜了!

阿木古楞帮林雪君收起两个小碗里的液体,整理好器具回红包袱,大家骑上马,赶着畜群再次启航。

往前赶时,乐玛阿妈一直跟在林雪君身边,睁大眼睛,好奇地问东问西:

“那以后咱们要是有牛站不起来了,瘫痪了,是不是都可以往牛屁股上点一把火?”

“那可不行,这个叫火疗,我们中兽医又管它叫‘醋酒灸’‘火烧战船’,可不能随便点火烧牛屁股,真的会把牛烧伤烧死的。”林雪君吓得忙摆手。

之前赵得胜大哥看见她把牛犊子拽出来,就也学着‘扯犊子’,不仅害他自己被母牛踹到要害,还差点把母牛产道拽坏,搞砸的话,牛犊子和母牛都会被扯死。

现在乐玛阿妈他们看到她火烧牛屁股万一也乱学一气,把牛烧死了,甚至烧到自己,那可就糟糕了。

“那怎么整的?你咋就没烧伤老母牛呢?”乐玛阿妈想起来就忍不住笑,一边笑又一边好奇地问。

“因为我还用了醋啊,得先用醋抹在牛背上,然后再把用水打湿的破被单盖上,然后才洒酒精点火烧呢。要是火太大,就洒点醋。如果火太小,就加点酒精。可得把握着点呢,等牛出汗了、热了,就得停火,盖上棉被啥的裹上五六个小时。”林雪君并没有被乐玛阿妈问得不耐烦,反而认认真真地给乐玛阿妈讲解起来:

“像牛寒伤腰胯型麻痹症、风湿、产后瘫痪之类导致的牛瘫痪,站不起来,都可以试试这个办法。严格按照我说的做,你们自己也能用这办法。”

“真的吗?哎呀,太好了!这可太好了。”乐玛阿妈一边拍着巴掌夸赞,一边转头问塔米尔:“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塔米尔嘿嘿笑着回答自己的额吉(母亲)。

另一边的阿木古楞和乌力吉也正支棱着耳朵听呢,他们全都学会了。

“林同志,有你可太好了,我们不怕老牛受寒了、累了,卧下不走了!”乐玛阿妈笑起来时眼睛完全被褶皱盖住,颧骨却圆圆的鼓起来,格外喜庆可爱。

“其实老母牛之所以卧倒不走,不仅是因为受寒受害,还可能是因为缺钙。”林雪君被夸得心里美滋滋,受到鼓励,忍不住更加仔细地讲解起来:

“母牛这一冬吃不到好草,瘦了,缺营养。小牛犊子成长过程需要大量营养,尤其长骨骼时需要钙质。母牛补不上钙,只好把自己的钙给小牛,就很容易缺钙无力导致瘫痪。天冷和劳累也会加重这种症状。

“火疗可以疏通血管,使血管温度上升、扩张,牛就有劲儿了。原本被自己过大的体重压麻的腿,一活血也就好了。”

“啊啊,我知道了,还有就是,母牛被烧得疼了,一受刺激,想跑,就站起来了。”乐玛阿妈忽然亮起眼睛,兴致勃勃地抢答。

“太对了,就是这样。”林雪君眼睛一弯,笑得格外温柔。

骑马随在边上的塔米尔听着自己额吉缠着林雪君问东问西,听着林雪君耐心解答,还在额吉猜想的时候,夸赞额吉,哄得额吉喜笑颜开。

他心里像有一团火,被一把无形的铲子翻来覆去地倒弄,烫一下,又烫一下。刺刺的,热热的,酸酸的,说不清楚,但就是……令他内心熨帖又焦躁。

他忽然一夹马屁股,箭一样冲出去,一路朝前,顶着风,被吹得眼睛脸都刺痛,超快的速度帮他宣泄了身体里憋着的激情和冲动,寒风浇熄了他灼烫的躁动。

马儿跑累了,他才终于好了。

于是放慢速度,等着队伍慢慢赶上来。

在靠近额吉时,他听到额吉正扭捏地跟林雪君解释之前她的误会。

“琪琪格这孩子说的,我还以为要现场烤牛吃呢,能不着急嘛。”乐玛阿妈解释了几句,忽然笑着将锅丢给了7岁的琪琪格。

“我都是照实说的,的确是要烧牛嘛……”琪琪格委屈,她也没有说错呀。

“……”乐玛尴尬,只得干笑两声。

塔米尔见额吉吃瘪,忍不住哈哈大笑。

乐玛瞧见儿子笑自己,恼了下,可转念回想一下自己居然真以为林雪君要带着大家活烧牛臀,的确可笑,便也忍不住跟着儿子一起哈哈笑起来。

乐玛阿妈的笑声可真豪爽,比小伙子塔米尔的笑声还嘹亮。

林雪君本来已经不笑了,可她听着看着乐玛阿妈笑,不由得也受了感染,竟再次跟着憨笑起来。

在这片土地上,大家实在太会大笑了。

嘴巴张大,一点也不担心被人说‘不淑女’‘不绅士’‘太傻气’。长生天从不斥责他们大笑,他们便要笑得大声,笑得尽兴。

把什么烦恼都宣泄了,真是越笑心里越敞亮,越笑,也就越开心了呢。

林雪君也学会了这样的笑,的确很开心,就是有点撑。

嘴一张,西北风自己往肚子里灌,她都快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