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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松忙找到她的水杯,打开盖子递到她口边,抬起喂她畅饮。

再次深吸一口气,见张大山一直绷成一条线的嘴唇无意识地开启,她点点头,收回视线,仔细检查过鼓起的肠段后,再次确认这里的确是梗阻部位,这才执小刀选位开口。

手指轻挤,一团软胶一样未能被消化的东西冒头。

林雪君捏住后轻轻提拽,梗阻物被捏出的同时,后部被堵住的内容物也流淌出来。

一股酸臭味道渐渐弥漫,林雪松忙又推开窗。

穆俊卿几人眉头锁死,仰头转开脑袋努力呼吸清新的空气,举电筒的手发酸,便换一个手继续举。

做一台手术太不容易了。

又黏又硬的软皮子一样的梗阻物后面还连着一根粗麻线,小心缓慢地拽了好半天才将东西完全拽出肠道。

麻线足有一米长。

“这是吃了啥。”张大山皱起五官,低声咕哝。

症结解决,林雪君整个人都轻快许多。

她快手快脚地在肠段切口内外均洒上土霉素粉,这才穿针引线开始细细缝合。

肠子缝好了塞回肚腹,确保猫腹内恢复原状,又开始层层合腹。

最后一针缝上,林雪君收回手站在‘手术台’边,久久未动。

穆俊卿几人收起手电筒,阿木古楞带着王英做起术后消毒和清理等工作。

林雪君的肚子忽然咕噜了一声,站在边上手酸得一个劲儿轻甩的王建国转头望一眼林雪君,摸摸自己肚子,是饿了。

“家里还有啥吃的?”他看向衣秀玉。

“东西都在厨房和侧卧。”衣秀玉递了杯热茶到林雪君唇边,对方终于动了,偏头就着衣秀玉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热茶。

王建国在厨房和侧卧溜达一圈儿,抱着大白菜就去后院水缸里舀水洗菜去了。

等他开始在菜板上咚咚切菜,林雪君终于缓过劲儿来。

“等猫从麻醉状态恢复了,观察一下状态,我再给它喂点盐糖水,状况好一些后把汤药给它喂了。之后如果没什么别的状况,你就可以把猫带回去了。

“接下来愈后才是大难题,你得找一个布兜给它做个衣服,套上后一个是保暖,再一个是防止它动的时候蹭开伤口,也防止它舔伤口。

“之后每天都要给伤口上药,还要喝药,只要不感染,慢慢伤口能恢复,它就好了。”

“成。”张大山双手攥在一起,在某个瞬间,似有灵光窜过他的大脑,使他产生了些对生命不一样的感悟。

可惜那灵光窜得太快,他没能真正抓住它。

那种感动和兴奋的情绪却被体悟到,他走到手术台边,看着自己的猫。在决定救它的命,在林兽医真的找到梗阻位置做完这台手术后,他对大猫的感情好像也发生了变化。

伸手轻轻抚摸它的爪垫,在它酒醉般摆动四肢想要站起来、发现不能很好地控制身体后愤怒地低吼时,他心口忽然变得热腾腾的。

……

大猫被擦干净,用布巾裹好后放在炕上暖呼呼地慢慢恢复。

桌子擦洗干净变回饭桌,衣秀玉煮好的奶茶锅放在中间,9个小碗围摆了一圈儿,碗碗盛满奶茶后,各自捧了咕咕地喝。

王建国和好面、擀好面,一个番茄切丁用热油炒出汁后再下土豆丁,香味炒出来了,早准备好的大盆泉水入锅。

柴火呼呼地烧,汤水汩汩冒大泡后,切好面片一片片撇进沸腾的大锅。

林雪君从场部带回来的一只老母鸡下的四个珍贵鸡蛋,敲碎壳卧进锅里,沸水将部分蛋清搅散,面汤里便有了蛋清絮絮。

最后将白菜丝一股脑倒进汤里,才开始洒盐放酱油膏。

出锅第一碗,盛给林雪君。

先端碗喝一口饱含番茄酸甜汁水、土豆淀粉甜味、白菜清香味和面香味的微稠汤汁,林雪君用力吸一口气,咽下汤水时幸福得直哼哼。

没有什么比做过一台成功的手术后,再喝上一碗酸甜可口的面片汤更爽的事了。

新摘的熟透了的西红柿被洗得红堂堂,人手一个。

咬上一口,番茄爆浆,这时候的正确吃法就是要快速用力吸尽番茄汁,然后再啃第二口——仿照吃冻梨的办法。

这时代的番茄不像后世速成番茄又青又涩又硬,长满一个春夏秋,饱经润雨日晒的番茄个保个的鲜甜多汁,好吃得不得了。

林雪君一吃起来就抬不起头了,宵夜就是要这样一群人围坐着吃啊。

喝汤喝出一头一脸的汗,抬起头时窗外吹进来的晚风送至一室凉爽,这时一定要长声喟叹。

圆桌边于是此起彼伏喝汤和幸福的叹息声。

因为蛋只有4个,三位女同志各一个,多出来的则给远道而来的客人林雪松。

四个有蛋吃的人却都不同意这样分,王建国只得取了菜刀过来切蛋,4个人切成8份,仍有一个人吃不到。

张大山当即抱起自己的碗,“我是来求医的,你们所有人都是为了帮我的猫治病才熬这个大夜,蛋你们吃,我不吃。”

说着他干脆站起身要去炕边捧着碗吃,顺便陪着自己的猫。

林雪君笑着拉住他,王建国又从8瓣蛋里各切了一小点匀到张大山,大家这才笑着领回自己半个蛋。

张大山捧着自己的鸡蛋面片汤,用力抿着唇,又是感动又是羞窘。

他来求医的,还蹭人家一顿饭,这怎么说得过去啊。

林雪君似乎察觉了他的情绪,幸福地嚼过鸡蛋,吞咽后问张大山:“那大山叔你还怪不怪我治好老是追大猫的黑狗了?”

说罢,她指了指还在院外杖子外攀着的大狗——大黑老是将大猫追得上蹿下跳呜呜叫,但大猫动手术的时候,它还真的全程守在外面。虽然什么忙都没帮上吧,看起来倒也挺忙挺累的。

“不怪了。”一向冷漠少言的大叔忽然扭捏起来。

“那以后见面,咱得打招呼。不然我哥看见了还以为我在生产队不招人待见呢。”林雪君含着笑看他,将大叔说得一张脸瞬间涨得发紫。

后悔,他后悔啊。

“招人待见呢!下次见面你就瞅着吧,热情得你受不住。”张大山羞愧地保证,倒也将另一层吃人家鸡蛋汤的窘迫给忘了。

“哈哈哈。”

王建国夹起一颗糖蒜送入口中,一边咔嚓咔嚓咬,一边笑问:“咋地,大山叔还想磕一个啊?”

“闭上你的嘴,吃就得了。”张大山不好意思凶林雪君了,但对别人还是不客气的。

“哈哈哈哈。”

“哈哈……”

桌上响起一阵笑声。

饭后,大猫也从麻醉状态恢复,躺在那儿疼得直哼哼。

衣秀玉和阿木古楞给它喂过药,就让张大山抱回家了。

一群人累得全上了炕,男生一边女生一边,各靠着墙相对着无言。

屁股底下大火炕温温的,烘得几人昏昏欲睡。

穆俊卿第一个跳下炕,跺脚跳了跳,“走吧,天都快亮了,各自回去睡上一觉吧。”

阿木古楞和王建国几人这才依次下炕,王英迷迷糊糊地道:“我要在这儿睡了。”

“林大哥去我们屋睡吧,咱们几个老爷们挤一挤。”穆俊卿将林雪松的鞋踢到炕边,笑着安排。

“好。”林雪松应声下炕。

林雪君转身也要下炕送他们出门,林雪松却按住她肩膀,“你别下炕了,做完手术累够呛,直接睡吧。”

“不送了?”林雪君盘膝转过来面向大哥而坐。

“不送了。”林雪松拍拍她头顶。

“明天大哥要坐车回北京了,今晚居然还拉着你陪我做手术。”林雪君拉住大哥的衣服,还有点不舍得让他走,“就以一场血淋淋的手术,送别亲爱的大哥吧。”

“哈哈,这什么兄妹情深。”王建国噗一声笑出来。

“可真是好妹妹。”林雪松笑着不由得捏了捏她脸。

“明天你出发前一定叫醒我,我骑马送你一段。”林雪君转头又喊阿木古楞帮她拧好闹铃。

“行。”林雪松点头,伸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下,再次温柔地摸摸她头顶,“睡吧,走了。”

“嗯,明天见。”

“现在已经是‘明天’了,早上见吧。”

“早上见。”林雪君目送着大哥跟着其他人出门,这才闭上眼睛往后一倒。

衣秀玉托抱住她,扶着她脑袋将她推正了,枕上枕头,又帮她扯上被子拍拍她肩膀哄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