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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豆和沃勒从窝中跑出来,围着她的腿蹭来蹭去。

打草之后, 牧民们最怕的就是天气骤变,忽然上冻,把刚割过还没长好的牧草都冻伤。

幸而场部传来的天气预报没有报错, 第七生产队的‘努图克沁老人(了解草原的人)’庄珠扎布老阿爸的预测也很准, 打草后,天气虽然日日见凉,却没有断崖式的降温。

10月如期而至,气温终于降到只有五六度,驻地里所有青壮们都赶时间, 在土地冻得像冰一样硬之前, 给今年建的土坯房做收尾——检查有没有不结实的地方、有没有土坯剥落的地方、大炕烧起来屋内漏不漏烟、火墙热不热乎……

另一批人则赶在白菜被冻之前, 收割掉最后一批留在地里的白菜。家家户户赶在同一天腌酸菜, 隔着院子墙, 妇女们一边处理酸菜一边声音洪亮地唠嗑。白菜清洗时发出的水声中,不时掺杂妇女们爽朗的笑声。

大食堂后院里, 司务员王建国也跟司务长一起忙活起来,洗白菜、往容器里码白菜、灌井水、洒少数盐,再将千挑万选的最平整沉重的石头压在白菜上, 使白菜绝不会露出水面——接着就等白菜自行发酵了。

凉水中, 其他菌类无法繁殖,厌氧的乳酸杆菌却能繁殖发酵, 产生乳酸。时间一到,白菜腌制成功,就会变成充满酸咸风味的酸菜。

林雪君从来没腌过酸菜,衣秀玉从慈溪来更不知道怎么搞, 两个人只好一边跟驻地里的大姐们学着做, 一边像模像样地腌了一大缸放在屋后庇荫处——

翠姐教她们的时候, 专门强调千万不要放在屋里,侧卧也不行。据说盐酸菜的过程中会慢慢产生奇怪的味道,据说有的可臭可臭了。

挪放好酸菜缸,衣秀玉又去后山探望她们养的两头大猪。

林雪君站在缸边,强迫症地将它和韭花酱罐子等东西摆得整整齐齐。

大动物们刚跟巴雅尔从山上回来,双胞胎驼鹿中的一只好奇心重地跑到后面,探头探脑地来看人类在干嘛。

林雪君伸手摸了摸它的大长脸,推它去水槽边喝水,这才拍手从屋后绕向前院。

刚走到牛棚边,见阿木古楞踏过门口的小木桥往里走,林雪君脑中灵光一现,忽地跑到呆在前院的小驼鹿边,一把握住它的大嘴筒子,笑着问阿木古楞:

“哎,小子,牛只有下门牙没有上门牙,马有上下两排门牙,你猜长得又像牛又像马的驼鹿,有没有上门牙?

“猜对了给你礼物。”

“……”阿木古楞扶着院门站在门口,表情呆呆地看看林雪君,又看看驼鹿。

就在他开口前,跑到后院水槽边喝水的另一只小驼鹿忽然啪嗒啪嗒跑出来,看见阿木古楞后呲牙便叫:“呦呦~~~”

“啊啊啊啊!暴露了!”林雪君见另一只小驼鹿已经呲着牙露出了不长门牙的上排槽(磨牙),急得哇哇叫。

阿木古楞脸上的呆相一收,眼睛弯弯地笑起来。

走到跟前,他一本正经答道:“驼鹿跟牛一样,没有上排门牙。”

“你都看到了。”林雪君松开小驼鹿的嘴筒子,又伸长胳膊在另一只不合时宜地跑出来的驼鹿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引得小驼鹿转头呦呦哦哦地抱怨。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阿木古楞转身靠在牛棚称重木柱上,与她并肩。在她开口问他怎么会知道前掏出自己的速写本,翻到较后面的一页展示给她看。

林雪君探头一望便惊奇地接过他本子,展开的这一页上画着驼鹿的正面、侧面、背面、远景、特写等许多速写画,纸张右下角就是驼鹿仰头呲牙时牙齿的结构图。

他甚至还在画中标注了结构线,比如透视线、切面示意线等等。

“跟穆俊卿同志借了建筑设计图的书,自学了透视和结构?”她转头看向已比自己高出小半头的少年。

“嗯。”他又翻到更后面,将自己写生的驻地土坯房、瓦屋、蒙古包、牛棚的画展示给她看。

在有限的环境中,他主动磨练着技艺,将自己能看到的一切花花草草、破屋旧房反反复复地描摹。

心中生出钦佩,她转头看着正渐渐长大的孩子,伸长手在他头上揉了好几下。

阿木古楞原本也笑吟吟歪头看着她手里捧着的画册,静静地等她夸奖,忽然被摸头,便似被点了静止键,整个人被定住。直到她收回手才恢复自如,默默伸手将她揉乱的头发捋回原状。

斜阳晚照,将两人的脸都照得红彤彤。

“走,一起吃炒洋葱去。”林雪君拍拍他的背。

“哦。”

洋葱要一起吃,屁也要一起放,边疆生产建设的生活,就是要这么的同甘共苦,‘气味相投’。

……

在10月份的第二天,林雪君扫牛棚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小母鸡的开窝蛋。

两颗小小的蛋安安稳稳地窝在大动物棚顶的蓑草里,厚厚的蓑草看起来的确很像个超大鸡窝,翘起的蓑草恰巧卡住鸡蛋使之不至于从倾斜的棚顶掉落——

在鸡窝里明明有软软的窝,小母鸡却还是叛逆地将蛋下在了自己寻的‘好地方’。

林雪君高兴地大叫,将孟天霞和衣秀玉都喊了出来,兴奋地给她们展示两颗小鸡蛋。

三个姑娘高兴得跳脚,叽叽喳喳罢,又忧心起这个不太安稳的“鸡窝”。

“总不能让小母鸡们一直在牛棚顶上下蛋呀。”

“而且天气越来越冷了。”

三个人围着蛋一合计,当机立断改良鸡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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