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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包里装了香胰子、手巾和换洗衣物,背上猎枪、带上沃勒和糖豆,把小小狼崽往腋下一夹。牵着手跑到阿木古楞木屋前,将正对着李子树画速写的少年拎上,“你去山上画速写也是一样~”,随即便朝后山奔去。

大雨拓宽了河流,之前巴雅尔被毒蛇咬时,他们守着过夜的那条溪流变成了真正的河流,哗啦啦地冲刷而过,从高处奔涌向草原。

阿木古楞被按在上山的通道处,坐在一棵庇荫的树桩上画速写,实际上是帮两位姐姐做看守,不让别人靠近了打扰她们洗澡——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两条大狗在河水中玩耍,还不知道即将要洗澡,直到分别被衣秀玉和林雪君按在水里抹香胰子,才想逃走已来不及。

毛发是最好的出沫器,两条大狗很快便被洗得浑身白色泡沫,膨大的体型直接缩水一半。

小小狼还不知道洗澡是什么,看着它爹和豆叔洗澡兴奋得在岸边跳来蹦去地叫唤,傻狼,一点不像酷酷的沃勒,反而有点像糖豆……

难道是因为糖豆在带崽这方面比沃勒有耐心,带得多?

抓紧了大狼后颈肉不让它逃走,撩起河水冲走泡沫。又仔细地用拇指给大狼洗过眼周,抹了两把狼脸,林雪君终于松了手。

大狼被揉得早就烦了,当即狂甩湿毛,抖得林雪君本就被打湿的衣服裤子更加狼狈。

“喂喂!跑远点甩啊,呸呸……”惊叫过后,用力推开大狼,林雪君又哈哈笑着撩水泼它。

大狼也不甘示弱,直扑过去将林雪君推倒在了河水中。

这下好了,不止裤腿,整个裤子和衣服下摆都湿透了。

转头看一眼也已给糖豆洗好澡的衣秀玉,林雪君眨眨眼,果断脱掉衣服裤子丢在岸边,身上只穿着早已打湿的背心裤衩。

见林雪君坦荡,衣秀玉这才不好意思地也褪去脏衣服,撩河水冲洗身体。

身上的背心裤衩打了泡沫,连着皮肤一起搓洗,这样一来不用全裸,又把澡和衣服一齐洗了,真是聪明。

肥皂泡抹了满头,无论是把头发竖起还是抓成五个揪揪都能很好定型。

林雪君于是把头发做成个朝天锥,衣秀玉则将长发抓成了两个翅膀。看着对方搞怪的样子大笑,她们搓洗过身体又忍不住朝对方泼水。

加上两条大狗在河流间跑来跑去地闹,这场蓄意为之的野外露天浴很快就成了打水仗游戏。

阿木古楞静静守在远处树荫下,风撩动他的鬓角,将几根细软的发丝抚向他面颊。

手指推着发丝掖在耳后,嬉闹声传近,他右手握着的画笔微顿。

很快,笔尖再次化冻,一棵蓬勃生长的灌木逐渐成型。

草原的天很高很高,大朵大朵的云特别白、特别厚,风大,云朵的形状一直在变幻,像一群急着去上班的白胖子,匆匆从天穹游走。

两个姑娘澡洗好了,玩得累了,却仍不舍得从清凌凌凉爽的河水中离开。

林雪君干脆仰躺在河流中,头枕着一个大大的鹅卵石,以保持耳朵和面孔在水面上。

大雨汇聚的河特别清澈,快速流淌冲刷肩膀和头顶,想要把林雪君往下游推拽似的。双手完全放松地任河水冲推,她指望天空,看云卷云舒。一片叶子顺着水流擦过指尖,耳边哗啦啦的水声被放到无限大。

世界忽然变得无限大、无限接近,好像自己的灵魂也汇入河水。望着树冠摇曳的曲度,目光追随一只飞掠而过的鸟,看着云快速从花朵的形状被吹散成一片连绵的云山……从下而上的,这就是河流和土地的视角吧。

一片绿叶被小鸟打架踩落,从很远很小,变得很近很大,直到遮落在眼睛上。

闭目再睁开,发现视野并没有被遮挡,只是看的风景变了。宏观的云和天暂时望不到,却能透光瞧清楚遮目叶片的脉络和细小的纹路。

在这一片叶子里,也有一个山脉,一穹天际,一整个世界。

在生产队里,的确有风吹日晒和奔波的苦,好似也不如坐办公室看起来那么文静知性。会被晒黑,有时皮肤被风吹皴了,好长时间缓不回来。偶尔很臭很脏,身上沾了牛粪也要继续工作。

可是……

任何一个地方能留住人,总也有它令人眷恋的地方。

比如这山这水,还有那纵马驰骋日夜奔腾也无法及至边际的大草原。

……

今春大旱,导致虫灾等情况的不止内蒙和新疆草原,还有邻国。

内蒙农业部门领导在6月中接到上级电话,苏联相关部门和我国相关部门针对今年初的自然灾害磋商探讨后,确定灾情控制最好的是蒙东呼伦贝尔盟。在一番沟通后,拟定苏联派一个研究学习小队,过满洲里口岸,到呼伦贝尔盟进行实地考察。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命令一层又一层地下达,呼盟盟长直派呼色赫公社社长陈宁远带上林雪君随队陪同考察团。

一直以来,都是我国出境去向邻国考察学习,这样由邻国派小组来他们这边实属难得,呼盟真是露脸了。

今年呼盟抗灾有功已是不易,能接待邻国的考察团,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荣誉。

好事啊。

陈宁远领命之后,又在电话中表明林雪君会俄语。

盟长听了忍不住轻笑,心情愉悦地叹道:

“小小年纪,果然是个人才啊。”

随后,盟长直接拍板,请林雪君提前到满洲里,与专门小组汇合,全程做考察陪同及翻译工作。

车费、勤杂等费用全由盟里报销,随队期间的工资也改由盟办公室发放。

陈宁远挂断电话后,方才不卑不亢的淡然一扫而空。

他抿紧嘴唇,双手握拳,朝着面前空捶了两下,才深吸一口气,渐渐平定下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