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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萧融的族人,孙仁栾不可能迁怒到他们头上,说不定孙仁栾还需要仰仗自己呢,借着出自同族的名义,让他们去劝萧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里要提一件事,萧家虽然祖上很多人都在长安做官,也算是长安一派的世家,但他们老家毕竟是在临川,算是南方世家一系,雍朝迁都之后,南北纷争出现,萧家就变得里外不是人了,北方世家排挤他们,南方世家也不认他们,再加上萧家后代都有点平庸,即使他们还在二等行列,可在朝中的话语权早就大不如前了。

因此他们不仅不害怕,还觉得此事是个契机,可以让他们重新翻身。之前他们只是打算让萧融认祖归宗而已,继续当萧家的旁支就行了,这回他们甚至决定大出血,让本家的某人认下萧融,把萧融的名字写到长房一脉上去。

当然,不能是长房长子一脉,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一个旁支继承家族,但可以让他去长房二子、三子一脉里,得个嫡系公子的名声,还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

无人知道的角落里,萧家正因为这事吵得十分激烈,谁也不愿意让自家多个陌生人,因为这个几位夫人甚至都闹着要回娘家了,然后,虞绍燮就带着簪子去找孙仁栾了。…………

不是他们犯的错,结果要让他们买单,而且萧融这个缺大德的,他居然根本不在意认祖归宗这件事,他真正想要的,是他们家的萧公纸配方!

要是等他们知道,萧融要萧公纸配方只是为了给他接下来的行为做个铺垫,他根本没打算卖萧公纸,但他打算借用萧公纸的名义,然后对外宣称自己改良出了更便宜、更好用的纸,借此把纸价打下来,估计他们会更加呕血吧。

但这跟萧融也没关系了,毕竟他也有配方,还是萧家主动给的,他想做什么萧家都管不了他了。……

配方刚刚到手,纸张的制造还没提上日程,而且陈留的新玩意儿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缺一个。

萧融垂眼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每个新来的看到那堆金山都要虎躯一震,之后虽然他们还想再矜持一下,展现展现自己不爱钱财的风骨,但每个人都很诚实的走向了前方,那边有个告示牌,上面贴着文集三道题的第一道。

第一道是最简单的,就一句话,为政以德,何为德?

一看这题目,许多人都嗤笑出声,如今士人爱清谈,他们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圣贤书来展开,像这种问题更是不知道被讨论过多少次了,没想到镇北王还会拿这个来考他们,简直就是最低级的拾人牙慧。

得知这就是此次文集的题目水平,那些冲着跟淮水之北的文人一较高下的人们,顿时就丧失了兴趣,而这时候,一个人轻轻的咦了一声。

原来这告示牌上不止贴了巨大的题目,下面还有三张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细一看,全是根据题目写成的文章,而这三张文章旁边还贴了一行字:“XX日留待评选文章,随机展示,供游客观赏。”

这个XX日就是昨日,人们也没注意到才一天的工夫居然就已经有人把文章交上去了,他们只想知道这些文章是怎么写的。

第一篇就把众人目光吸引过去了,因为这篇文观点特别激进,几乎就是把长期以来的默认价值观给批判了一顿,而且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就差明着说你们全是辣鸡、你们拥护的也是辣鸡了。

众人:“……”

第二篇不是这个风格,第二篇的语气挺正常的,问题是它三观太不正常了,它居然提倡人人都不要再读书了,因为读书会让人想太多,如果什么都不懂的话,就不会思考何为德,连思考都不思考了,也就不知道自己过得不好了,既然不知道自己过得不好,那就是过得好,既然过得好,那就说明遇上了仁德之君,既然都是仁德之君了,又为什么强迫自己读书思考何为德呢?

众人:“…………”

你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

这两篇文章看得大家窝火,他们怒火中烧的看向第三篇,嗯,这个正常多了,用词华丽、观点老道,不仅能让众人认同,而且他还说出了旁人未曾想过的角度。在前面两篇的洗礼之下,第三篇博得了大多数人的喝彩,而看到最后一段的时候,他们沉默了。

因为这个人在最后一段谦虚了一把,他说自己的观点还不成熟,毕竟他今年才十四岁,若是有人觉得他说的不对,欢迎来找他指正。

众人:“……”

他们又默默的看向这篇文章的开头,无论是字迹、还是遣词造句,这人都不像是个孩子,哪有孩子说话这么有道理的?!

他肯定是吹牛呢,太不要脸了,为了给自己加分,竟然装成一个小孩!

很快,有人愤怒的从告示牌这里离开,准备回去写一篇真正的好文章让镇北王瞧瞧。萧融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然后满意的笑了笑。

虞绍燮:“……佚儿年纪还小,你如此把他放火上烤,不怕他将来品性有损吗?”

萧融淡淡道:“就是我不放他,他也早就已经站在火堆上了。”

虞绍燮愣了一下,想到萧融如今的地位,再想想萧佚跟萧融的关系,虞绍燮明白了萧融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没必要做的这么高调,如今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萧佚完全可以再学上几年,然后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萧融这么快就把他推了出去,虽说萧融给的理由是让萧佚尽快的拜到好老师,可虞绍燮更觉得,他是想让萧佚尽快的独立起来。

因为几年前他也是这么做的,把封荫留给虞绍承的时候,虞绍燮的想法就是让他学会独当一面,他们是兄弟,也是独立的个体,他不能永远都把虞绍承带在身边,况且他有自己想做的事,那事还伴随着危险,他也不想连累虞绍承。

想到这,虞绍燮忍不住的看向萧融,他到底是不想连累萧佚,还是不想带着萧佚?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虞绍燮没有问萧融,不过就是他问了,萧融也不会回答他的。*

这几日的陈留可以说是无比热闹,越来越多的人因为亲朋好友的通信而赶了过来,虽说那一万金需要答出三道题才能被拿走,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目标明确只为那一万金,更多的人是想过来一展自己的文采。

前五日只有第一道题,每一日都会有文章贴出来,一开始是一天一轮换,后来变成了一个时辰一轮换,有人干脆就在百宝街上住下了,遇见好的大家就喝彩,遇见差的大家就激烈的批评,一时之间中央广场聚集了不少人,士人在前面慷慨激昂,当场辩论,而广场之外全是小贩,主要提供的都是茶水点心。

虽说这有跟广场之内那几个赞助商抢生意的嫌疑,但也没人管他们,毕竟人是真多啊,里面的人也有点顾不过来了。……

赵兴宗,新安本地人士,出身寒门,祖上曾经做过御史中尉,一个专门负责监察武官听不听话的官,结果祖上太实诚了,眼里揉不得沙子,见一个报告一个,成功把自己报告到牢里去了。

官场套路太多,赵家人实在招架不住,于是集体从长安返回新安,倒是借此避过了好几场灾祸,不管是大雪还是胡人入侵,对他们来说都没有性命上的影响。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其他赵家人都怕了,但是承载着赵家人殷殷盼望的赵兴宗不怕,从得知自己名字什么意思的那一刻起,赵兴宗就有了一个伟大的梦想。

如今他已经及冠,也摩拳擦掌的准备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但是他有点纠结。

他究竟是要去效仿祖上,直接给皇帝干活,还是吸取祖上的教训,去一个没什么套路的地方干活呢?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一个消息传到他耳朵里,镇北王那个大老粗居然要开千人文集了,而且还放出话来,谁能解出文集上的三道题,谁就能拿走一万金。

赵兴宗眼睛一亮,立刻就收拾包袱准备北上。

他不是冲着那一万金去的,也不是冲着观察镇北王人品去的,他是冲着看热闹去的。……

过码头的时候,看见和自己打扮差不多的士人不在少数,赵兴宗还担心过会不会被拦下来,其实没必要担心这个,因为那时候萧融刚脱险没多久,南雍正焦头烂额着,哪有工夫管码头上的事情。

顺顺利利过关,又一路往北前进,终于到了陈留城的时候,赵兴宗先是被那些忙着夯实城墙的小工震惊到了。

因为他们居然在吃饭,不是清汤寡水的粥汤,而是真的粟米饭!

虽说就一小碗吧,那也是饭啊,许多小工都不吃,而是赶紧用布包起来,准备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赵兴宗惊呆了,镇北王对服徭役的人这么好吗,他忍不住的前去打听,想知道他们是每天都有饭吃,还是就这两天才有,为的就是给他们这些前来参加文集的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问的那个人当场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是义阳太守那样,抓壮丁做苦力,还不给苦力吃饱饭,镇北王让我们来做工,不仅管饭,还给工钱呢!走开走开,最烦你们这种人了。”

赵兴宗:“…………”

他大约听出来了,这人以前是义阳人,既然都来这边做工了,估计是在义阳待不下去,所以前去别的地方讨生活。

而这类人还有一个固定的名字,流民。

流民被抓到城里做工不新鲜,但流民做工的同时给饭还给钱,这就有点稀奇了,难怪镇北王能一口气拿出一万金来当彩头,这是真有钱啊。

如果镇北王不给这些流民工钱,赵兴宗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可他给了,赵兴宗就忍不住的眨了眨眼,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开心。

几个铜板不能让这些人过上好日子,可最起码能让他们再吃一顿饱饭,有,总比没有要好吧。

离开了城门处,赵兴宗正要去找地方安顿,然后就听到附近巡逻的镇北军提醒自己:“若是参加文集,百宝街上就有客栈,那里衣食住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而且离你们要去的文集很近。”

赵兴宗愣了一下,他看向那个镇北军,那个镇北军则伸出一根手指,给他指了指百宝街的方向。

赵兴宗:“……多谢?”

镇北军摆摆手,意思是不必客气,然后继续提醒下一个人。

赵兴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依言过去了,毕竟相比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他觉得镇北王应该不至于让他的手下坑自己,终于找到百宝街,看着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赵兴宗的下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