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绝路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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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是家中琐事,他和夫人成婚已经好几年了,也不会在信里写什么肉麻的情话,所以他给的毫无压力。
而屈云灭接过来,越看脸色越垮。
简峤自觉没写什么不合适的东西,但看在屈云灭眼里,简峤这就是妥妥的炫耀,看看他写的第一句话——吾妻见字如面。
行行行,知道你有夫人了行吧。……
前面全是关心张氏的话,例如天冷了多加衣,晚上记得关窗,XX(侍女名)手脚麻利,有事就让她去做,不要累着自己,大夫开的药方子一定要按时吃,别吝啬银钱,想买什么就去买,听闻有商队到陈留了,三娘你也多出去转转,但是记得带上张别知,万事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这就已经占了两页纸,后面还有两页,这两页就是关心别人的了,包括简峤的小舅子,他家的下人们,还有留在陈留养伤的那些老弟兄,以及萧融、高洵之等等王府中人。
偷师完毕,屈云灭知道该怎么写自己的信了,然后他就对着简峤冷哼一声:“叫一个妇人勾了魂,你可真是有出息。”
说完,把信纸拍到简峤身上,简峤条件反射的接住,等到屈云灭大步离开了,简峤才想起来怎么反驳他。
“那是我夫人!我、我疼夫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但是屈云灭已经走了,反倒是公孙元从外面经过,听到这么一句话,他牙都要酸倒了。
仔细想想简峤就是从娶妻之后才越来越不合群的,啧,所以说夫人这东西不能只娶一个,学学他,一娶就十个,她们光忙着搞内战了,根本想不起家里还有他这么一个家主,争宠?要他写家书?不存在的,这帮婆娘心太狠,连他壮烈牺牲之后谁跪在灵堂最前面,她们都已经吵过好几回了。……
另一边,屈云灭回到寝殿中,第一件事就是给萧融写信。
但开头他就犯了难,简峤写的是吾妻见字如面,吾妻二字亲昵又简洁,他很喜欢,可他又不能用这个,若是写萧融见字如面,那也太生分了。
纠结了好久,屈云灭脑中灵光一闪,但不知为何他跟做贼一样,先左右看看确定周围确实没人,然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在纸面上写了六个字。
——阿融见字如面。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称呼,屈云灭写好之后却觉得掌心发热出汗,连笔杆都变得黏腻了一些,他盯着这两个字,心脏跳动的速度快了许多,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激动的。
原来写信还有这样的好处,平日里他不敢做的事,如今隔着千山万水,也就不怕被萧融拒绝了。
顿了顿,他继续往下写,开头写好了,接下来便如行云流水一般,他嫌弃简峤话多,但轮到他了也不遑多让,尤其萧融的身子骨比张氏差远了,如果是从关心对方这个角度来写,那屈云灭能直接写到明天开拔。……
好在他没有真的写了这么多,同样是两页纸,写好以后,屈云灭将它们装进信封里,望着明日早上就要发出的这封信,屈云灭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他起身走向殿外。
古代无污染,按理说哪里的天空都一样,但屈云灭就是觉得,雁门关这里的星空更繁密,这里的月亮更大、也更亮。
天上的月亮会伴随他的每一夜,无论何时他抬起头来,都能看见这一轮或圆或缺的银盘。
而他心中的月亮,却要等到很久之后,他才能再度见到了。*
第二日早上,这封信刚刚发出,三日前屈云灭写的那封信也送到了。
萧融面无表情的将其拆开,果不其然,上面就两句话。
总结起来就是:一切按部就班,我还活着。
萧融心想,你还是死了算了。……
没好气的把这封信扔到一边,萧融再拆开简峤的,自从简峤见到原百福开始,他仿佛就陷入了一种灾民心态当中,不管原百福干什么他都觉得有问题,而且一定要写下来告诉萧融,让萧融决断,要是萧融真说他有问题,估计简峤在收到信的下一秒就会气势冲冲的跑去将原百福拿下了。
但平心而论……原百福的表现真的没问题啊。
同样身在大军当中,尤其简峤还高度紧张的盯着他,如果他见了外人,那是一定瞒不过简峤的眼睛,而且这个时机也不对,大军还没真正的和鲜卑人打起来呢,一切都是未知数,原百福就算想要叛变,那也不是想找死,在这个时候做出背叛的行为,屈云灭就不会再关注鲜卑人了,他会立刻摁死原百福,然后再去对付鲜卑人。……
所以不是他,会影响屈云灭气运的人或事,还在水面下潜伏着。
萧融感觉自己像个没头的苍蝇,他找不到暗中的恶意在哪里,但他又不想这么坐以待毙,虽说这件事只是害他晕倒,也就是说事情很严重但也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可是要知道系统这个判断机制没有那么灵敏,而且它的作用只是警告一下,让萧融鲜明的感受到气运值的下降,但它不会一直这么折磨萧融,所以不管是晕倒也好、吐血也好,过了那一阵,他也就恢复了。
但这不代表那件事也解决了,甚至它可能还在发酵当中,只是系统不会再提醒他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就算萧融想这么干,他的精力也不允许,说到底他只是个假神棍,他根本没有卜算和预知的能力,而超出他能力范围之外的事,这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罢工的心态虽然好转了,可是焦急的心态始终都没有变化,虽然知道自己的努力只是杯水车薪,但萧融还是把脑子里可能会威胁到屈云灭的人都过了一遍,然后挨个的去调查,折腾。……
像黄言炅那样的,就是用调查的方式,看看他在出发之前做过什么,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在里面,而像南雍和清风教这种庞大的势力,萧融就算想调查出来他们在做什么,他也做不到。
人家的探子和奸细都是发展了好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这体量真不是他们一个小小陈留就比得上的。
所以对此萧融的办法是,我查不了你们,那我就让你们也别想来查我,看看你们的后院起火以后,你们还有没有精力去对付前院的事。
萧融火速印了一批文集当中的优等文章,然后派人南下张贴到南雍的大城茶坊饭馆当中,还让人去找当地的豪族或是世家,言明自己想把戏园开到南方去,问问他们有没有想要加盟进来的意思。
千人文集结束之后,那些士人即使回到了南方也还是在讨论这个事情,金陵本来就焦头烂额,还听着这群文人动摇人心,孙仁栾甚至下令让他们不准再谈论陈留之事,可是控制文人的嘴和笔杆子这种行为,历来都是要被文人疯狂口诛笔伐的,本来他们还安静了一会儿,没有再批判孙仁栾把持朝政的事了,这下可好,他们又想起来了,继续用文章对孙仁栾进行狂轰滥炸。……
而另一势力清风教,陈建成没受到什么影响,毕竟他在夏口,萧融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但他安排在陈留的人就被折腾得不行了,萧融搞了一个抓探子的行动,他安排在陈留的多数探子都被抓了起来,清风教信徒非常多,一般而言当地的信徒会保护这些探子的安全,他们哭爹喊娘的求官员放人,当求情的人成千上万的时候,什么官员也顶不住这种压力。
问题是陈留不同,陈留里面有个佛子,还有个坚定不移深信道教的高洵之,前者自带一大批粉丝,而且那些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当中,后者扶持本土道观,视清风教为异端,见了就赶走,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就导致了陈留内部根本没什么让清风教生长的空间,即使那些探子已经很努力的在发展信徒了,却还是比不过那两个庞然大物。
这还不是最让陈建成窝火的,听到萧融把抓出来的探子都关押起来,挨个的刑讯审问之后,他才终于坐不住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陈建成气得直跳脚,他不停辱骂萧融,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都没有了,这时候的他像是一个市井泼皮,还是无能狂怒的那种。
发了一通火之后,陈建成让底下人立刻前去陈留,把还没暴露的自己人接回来,至于那些已经被抓住的,那就不用管了。
而吩咐完这件事之后,陈建成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紧赶慢赶的去找周椋,他装得不错,仿佛一点事都没发生的模样,但周椋还是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上回说到要杀屈云灭的时候,他还挺淡定的,这回周椋真切的察觉到了他不慎流露出来的急迫感。
周椋不明白他的变化从何而起,但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坏处。
成,他在清风教的地位就稳固了;不成,反正他就是个出主意的,屈云灭也报复不到他头上。
于是,沉吟片刻之后,周椋问陈建成:“教主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那教主可知,黄言炅在离开陈留之后,曾向他的侄子黄克己下手一事。”
陈建成点头:“知道。”
周椋微笑:“黄言炅对外声称黄克己不慎跌落山崖,生死不知,但依我对黄言炅的了解,他只要下手了,那就一定是下死手,若他真的杀了黄克己,他是不会对外宣布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结果的,他之所以这么做,只能说明黄克己根本没有死,而且他不知道黄克己的下落,怕他日后会再度出现,所以他提前给自己留下了辩解的空间。试问教主,黄克己不过是一为及冠的小儿,他如何能在黄言炅手下逃出生天,且至今都没有露面呢?”
陈建成真诚的看着周椋:“雁门郡也有我清风教的教众,我知道黄克己早就到了雁门郡,你还是别卖关子了,直接说怎么办吧。”
周椋:“…………”
他沉默的在心中的必杀名单上,把陈建成的名字又描了一遍,然后才言简意赅的对陈建成说道:“办法就在这二人身上,屈云灭留黄克己一命,约莫是想利用黄克己,克制黄言炅的风头,但不管怎么样黄言炅都是黄家人,他是不会亲自出手杀了黄言炅的,这便是他的致命缺陷,受恩情所累,殊不知黄言炅是一头怎样的畜生。这计策定然不是屈云灭想的,而是萧融,萧融那人有着和旁人一样的缺点,他们都认为做事应该留一线,这样才不会把人逼上绝路。”
就像当初,若他和萧融二者调换,他会在发现了黄言炅意图的当天,就把这一行人尽数处死,不管黄言炅还是黄克己,一个都不能留,名声固然重要,但若是名声成了拖累,那也是该除就除,断然没有让他们活到第二天的道理。
这是周椋最看不起萧融的地方,也是周椋对于萧融最具优越感的地方,他认为萧融太过仁慈,远不如自己狠毒,所以他比不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