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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远点,往外修,一直修到沙漠的边缘。

但这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做到的事,此时的中原地图算是比较小的,有些朝代能扩展到此时的两倍有余,但那些君主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们没有野心,而是草原人实在无法信任,如果把草原也囊括进来,那长城就只能用来防备更北的国家与民族,这些草原部族一旦生了异心,弱势时期的中原根本无法抵抗。

所以,想修长城,先要解决掉草原与中原互相敌视的问题。

萧融敛下眼皮,将心中的想法通通收起来,以后的事他可以以后慢慢想,如今还是先送将士们出征吧。

第一次出征的时候,屈云灭打出的旗号是六十万大军,而实际上,连后勤加那些贵族带来的仆人一起算上,也就三十六七万,连四十万都不到。如今死了那么多,按理说他应该再往下减一些,但他没有,他还是号称六十万。……

如果问他,他还会理直气壮的回答,这段时日陈留不是来人了吗,一个萧融一个佛子,这俩人就算是新补充的千军万马了。

萧融:“……”

佛子:“……”

莫要看贫僧,在大王心中,贫僧只是千军,算不上万马。

集结完毕,这三十万人就前往两军对垒之处,那边鲜卑人早就严阵以待了,鲜卑的大将军坐在马上,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斩马刀,萧融跟着一起来了前线,不过他是被重重守卫护在后面,如今军师跟随出战都是这个待遇,鲜卑人最多能认出来他是军师,却认不出别的东西。

萧融这时候就有点想念宋铄了,如果宋铄同在军营,他一定会跟着来凑热闹,而不是像佛子那样,既然战场上用不到他,那他就不去了,干脆留在军营里念经,等今日的战争结束了,他再出去超度亡魂。……

但不得不说有他在也挺好的,最起码在他念经的时候,那些因为失去战友十分悲伤的将士能感到一些安慰。

这种情景下,萧融也不会扫兴的去思考这样会不会增加镇北军里的信佛人数,能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管他信什么呢。

没人跟自己聊天,虞绍燮又去另一边送虞绍承了,这些卫兵萧融也不怎么认识,他只能伸着脖子,努力的去看鲜卑人什么打扮。

萧融一直以为鲜卑人跟羌人差不多,都留着在中原人看来十分诡异的发型,但这群鲜卑人好像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除了服饰当中有一些他们东胡系的特色,发型却是跟中原人差不多。

因为这时候还是慕容部的天下,慕容部崇尚中原文化,从上台的第一天开始就学着怎么融入中原,当然,融入的下一步就是吞掉中原了。……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们看着比宇文部顺眼多了,慕容部至少还能装一装衣冠禽兽,而宇文部一出现,此时的中原人心里就剩下了两个字,禽兽。

扫过这些以中原眼睛实在难以分辨他们都是出自哪个民族的敌军,萧融看向那个待在最前方,手中拿着一柄巨型长刀的魁梧将军。

萧融默默眨眼,他感觉那刀得有两米长,其中一米是刀锋,另外一米是刀柄。

长且重的武器一向都能给人以很强烈的压迫感,屈云灭的雪饮仇矛如此,这个将军手里的斩马刀亦如此。

所以这就是鲜卑的大将军了,一个从十几岁开始就不停南下劫掠的慕容部贵族,不止能打,还意外的总是运气很好,鲜卑贵族因为喜欢亲自上战场,所以折损率比中原贵族强多了,旁人都死了,就他还活着,这不是幸运是什么。……

萧融看了看他的脑袋,然后垂下眼睛。

有点大,更不想要了。……

不再叫阵,也不再演讲,双方彼此仇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屈云灭和慕容磈就同时发起了冲锋的命令,马蹄踩塌了无数的枯草,几十万人的怒吼声形成排山倒海的架势。

卫兵们护着萧融往后退,一开始萧融还看得到屈云灭和其他将士一起拼杀的身影,后来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屈云灭已经带兵推到前面去了。

萧融:“……”骗子。

第一日往前推了两里,把鲜卑皇帝吓得不行,差点他就要同意那些怂包贵族的建议,直接跑路了。

而第二日镇北军只往前推了半里,因为屈云灭再度负伤,他从马上栽倒,周围一圈人都去救他,鲜卑人甚至能听到他充满剧痛的叫声:“不,放开本王,本王要杀光他们!!!”

但是没人听他的,镇北王再度受伤,镇北军不得不鸣金收兵,鲜卑人一听这个消息,信心顿时又上来了。

看来屈云灭就是没死,战斗力也被削弱了不少,太好了,他们还有救!……

大军往前挪,营帐们自然也要往前挪,萧融坐在炉子边烤火,把手烤热以后,他抬起眼皮,看向屈云灭。

后者正拿着他的螭龙剑,刷刷刷的给他磨剑刃,装病期间他不能出门,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精力。

萧融:“……”

可惜这个时代没法测DNA,不然萧融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抽一管屈云灭的血,看看他的基因序列里面还有多少属于人类。

跟屈云灭待的时间长了,萧融甚至会对自己产生误解,明明他也有匀称又健康的身材,但跟屈云灭比,他的身材只能算是细胳膊细腿。

如果有了这样的怀疑,萧融就会去照照镜子,看着镜中呈现出来的倒影,萧融微微一笑,嗯,果然是误解。……

他对屈云灭说道:“库莫奚人遵守了他们的诺言,昨日那些战场上的敌军里没有库莫奚的身影,他们的人都被调走守护防线了,也不知道他们的将军是怎么让鲜卑人答应下来的。”

屈云灭不关心道:“这是他们的事,与镇北军无关。”的确是这个道理,萧融看看他,没再说库莫奚的事:“听说今日在战场上原将军受惊了,他的马被敌军砍断了腿,幸好人没事。”

屈云灭继续磨剑,头也不抬道:“原百福这几天不对劲。”

萧融一愣,还不等他问什么,屈云灭已经停了磨剑的动作,然后拧着眉抬起头:“他似乎被什么事情分心了,到了战场竟然还不能全神贯注,这就是找死。”

萧融:“……你在其他将军面前不会也这样说吧,大王,你听过什么叫刀子嘴豆腐心吗?”

屈云灭转过头,他眨了眨眼睛:“豆腐,你说虞绍燮从金陵要回来的配方?做出来以后一点味道都没有的软塌塌的白块?”

萧融嗯了一声:“刀子嘴豆腐心说的是,一个人嘴上不饶人,说的每句话都插人心窝,但其实他本意是好的,心里不曾想要伤害谁。”

屈云灭微微一怔,他抿了抿唇,看起来明白萧融为什么这么说了。

他对萧融开口:“阿融不必这样说自己,在我眼里,你并非是刀子嘴。”

萧融:“…………”

他怒了:“我知道我不是,我说你是!”

屈云灭缓缓反应一秒,瞬间改了他之前的说辞:“你不是?!你真该庆幸我没法把自己的心掏出来,不然我一定要把它举到你面前,挨个的给你讲那些窟窿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萧融:“……”

过了好一会儿,萧融才问他:“那你会记恨我吗?”

屈云灭还是有点生气,但他看了看萧融,不怎么痛快的说道:“若能记恨便好了。”

萧融听了,他笑了一声,但紧跟着,他又让自己的神情严肃了一些:“所以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你得罪的那些人,不会像你包容我一样的去包容你,听了那样的话,他们也会不高兴,而且会记在心里,你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这么大度吧。”

屈云灭只听他自己想听的话,于是这段话听在屈云灭的耳朵里,重点就变成了另一个,他眯着眼:“原来你也知道我对你格外的包容与大度。”

萧融轻笑,一点都不怕他这个样子,甚至他望着屈云灭的眼神里带了点点的嚣张:“我那么聪明,我当然知道,说到底还是大王你给了我得罪你的机会,既然我不用付出代价,那我为什么不大胆一点呢。”

屈云灭:“……”

他气笑了:“你还真是坦率,与狼共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人人都知道,狼最是翻脸无情。”

萧融:“的确,与狼共舞异常凶险,可与我共舞的不是大王吗?大王不是狼,大王也不会对我翻脸。”

屈云灭望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你就如此笃定?萧融,你还记得你最开始对我说过什么吗,人心难测。”

萧融嗯了一声:“我依然认为人心难测,但你……”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慢慢把嘴闭上了,他看向屈云灭,而屈云灭同样看着他。

连萧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后面究竟想说什么,但屈云灭好像明白了,垂下眼,他没有逼萧融把后面的话说完,重新拿起螭龙剑,将其放到磨刀石上,但在继续磨之前,屈云灭顿了顿:“若是这次我毫发无伤的回来,我能再得一个礼物吗?”

萧融看看他手里的螭龙剑,提醒他道:“剑没了,不能舞剑了。”

其实换一把别的没开刃的剑就行了,但萧融记仇,他暂时不想跳舞给屈云灭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