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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远远一把攥住了幽无命的胳膊。

她的指尖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因为焦急,眼角泛起了一点水光。

“你要做什么?”她低声快速问道。

他缓缓转动眼珠,看了她一眼。

桑远远心中顿时浮起了很糟糕的感觉。这一刻的幽无命,让她感觉到陌生。不,其实并不陌生,每一次他把他自己禁锢在毁灭的烈焰中时,便是此刻的模样。

她有种清晰的直觉——他是要带着这不灭的火,把那些令他愤恨的东西,通通烧成灰烬!

书中,被幽无命豢养在天都地宫中的那些冥魔,身上正是带着一种难以扑灭的火焰,疼痛令它们更加疯狂,被幽无命释放到地面之后,它们瞬间就攻占了帝都,处处都是血,处处都是火……

难怪,在即将击杀姜雁姬的时候,幽无命这个纵火者竟然‘不小心’被自己放的火给点燃了,导致功亏一篑——其实他能撑到那个时候已经极为不易,激烈的战斗,令他再也无法压制住体内的火焰。

“幽无命,不要。”她头皮发麻。

没想到,被她改写了剧情之后,竟是意外让幽无命比书中更早地遇到了这不灭之火!

“小桑果,我没事。”幽无命声音嘶哑,“你,不要担心。”

她死死攥住他的衣裳。

她冲着他摇头。

“我们不是已经成功离间了皇甫俊和姜雁姬吗?”她按捺下心中焦急,放缓了声音,柔和地劝说,“幽无命,我们没必要那么着急的,一点一点消灭他们,其实也用不了太久的,好不好?不要同归于尽啊,我好想看看你老去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变成个英俊的小老头。”

她露出了极为勉强的笑容。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曾是一个演员。

他凝视着她,黑眸微微地闪。

她把他抓得更紧。

“我们一定会胜利的,相信我,我们的结局一定不会是悲剧。还有,你难道真的不想碰我了吗?”她踮起脚,凑到他的耳朵边上,“别引火烧身啊,那样你还怎么碰我?我答应你,你什么时候想要我,都可以,好不好?”

她的声音隐隐发颤。

他转了转黑眸,怪异地盯着她。

片刻之后,噗哧笑出了声。

“好。”他说。

她心头一松,一喜。

眸中乍然绽放的喜悦光芒令幽无命重重地怔了下。

他把视线别开,带着笑道:“小桑果,记住你自己的话。”

她方才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此刻略一回味,不禁羞红了脸,松开他的衣袖,捂着脸蛋背过了身去。

便在这一两个呼吸之间,忽然听到云许舟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桑远远的心脏重重一沉。

她猛然回身,便看见幽无命已割破了他自己和火焰少女的手腕,将流血的伤口贴在一起。

带着火的橙色血液流向幽无命,就看漏了那么一眼的功夫,少女已像一块彻底溶化的蜡一般,软软地瘫在了‘烛台’上,眨眼的时间里,少女全部身躯都化成了灰白的碎末。

电光火石一瞥间,桑远远看见少女变形的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她的嘴唇轻轻地翕动。

‘太好了……终于结束了……娘亲……我来了……’

那团橙色的火焰,已流入幽无命的身体。

桑远远的视线发着颤,从那一滩灰烬上,挪向幽无命。

幽无命的眸中燃起了火。额角有青筋浮出。他紧握着双拳,唇角挂着狞笑,身体略有一点颤抖。

他不是……答应她了吗?

桑远远只觉一阵麻木。

这一刻,她好似浮到了半空,呆呆愣愣的,略有些茫然地环顾左右,想找找哪里有没有后退或者是重来的按键。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一切都让她难以置信。

少顷,她恍然回神,意识到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此刻的幽无命好像一团火,她的视线和心神落上去,都会将她灼伤。

桑远远愣了片刻,然后转过身,向着洞外走去。

反反复复的,她其实也有点累了,这样也好,往后再不需要担心最坏的结果突然到来。

她再也不需要因为这个男人而提心吊胆了。

她茫然地往外走,眼前不自觉地浮起了他咬鱿鱼的模样。他雕木头的模样。他偏着头在烛光下写小说的模样。他倚在车窗上,双目放空,唇角噙着浅笑的模样。

泪水涌了出来,她想,果然最平凡的那些瞬间,才真正令人心如刀绞。

‘去救哥哥,然后回桑州。’

她心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没走出几步,肩膀忽然被一双大手牢牢捉住。

“傻果子,你真当我死了么。”男人略有些嘶哑的声音贴着耳畔沉沉响起。

她没回头,也没挣扎,只是继续像木偶一样往前走。

脚步踱在了原地。

“我没事。”他的手环过她的肩膀,把她整个揽进了怀里,“傻果子,我没事,听见了没有?”

她没说话,身体轻轻地颤抖。浑身的力气都离开了她,有些心灰意冷。

他看着她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了一样。

“先去救人,好不好?”他哄骗一般地说。

她轻声道:“我本就是要去救人。”

云许舟已回过神,疾步赶了上来:“先走吧,再迟我怕凤雏出事……幽无命,你真没事吗?你也太冲动了!”

幽无命轻轻笑了笑,道:“都忘记我已破境了么?”

他身后的光翼缓缓铺开,青黑的光翼被烈火点燃,变成了一双火翼。

原来他竟是把不灭之火封在了翅翼里。

橙色的火焰在他身后熊熊燃烧,他有些无奈地捉住了桑远远,躬下身,看着她的眼睛向她解释:“刚进来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试过这血了么?我有把握才会这么做。傻果子,如今我的命已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轻易冒险。”

烈焰双翼在他身后震动,他看起来就像传说中从天而降的,带着怒火的复仇之神。

桑远远轻轻叹了口气,道:“救人再说。”

幽无命有些心虚,他没有再抓着她们直接飞出去,而是独自掠向前方,潇洒利落地踩过地上那密密麻麻的暗色火线。

落地的模样无比帅气。

只见他落足之处,地面有火焰暴涌而起,但却不像云许舟形容的那样直直燎起十丈驱逐入侵者,而是老老实实地汇入幽无命身后的火翼之中。

地面像是被幽无命点燃,火焰顺着那一圈圈火道熊熊地燃烧了起来,流动着,聚向幽无命,仿佛在向君主臣服。

他站在满地火光之中,回过身,微笑道:“来。”

下巴微微扬着,有点骄傲,有点讨好。黑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好似在说——看到我的厉害了吧。

桑远远忽然意识到,男人就是这样的。他们是天生的狩猎者,热爱进攻和冒险。虽然能把人恨到牙痒,但不可否认,这也是很有魅力的特质。

三个人离开了火焰防御圈,轻易便潜到了那座四层大木楼外——山火族习惯了依靠不灭之火的焰迹来防御,夜间并不需要留人放哨。

闹洞房的族民早已经散去了,一间火红的大屋里透出明亮的烛光,透过窗棂,隐约可见一个人被缚在床榻上,另一人手中高高扬起了鞭子……

幽无命饶有兴致地挑高了眉毛:“啧。”

云许舟倒吸了一口长长的凉气,顾不上什么策略,当即一掠而上,抬脚踹倒木门,跳入洞房。

一个男人缓缓回过头来。

他身上的喜袍已被撕了个半碎,胸脯坦着,头发披散着,像是刚和野兽搏斗了一通。他扬着鞭子,正要往另外那人身上抡。

而被缚在床榻上那个,看起来比他更要惨些。

被缚的这位,嘴巴被一条红布紧紧勒住,身上的喜服破烂扭曲,将他的四肢分别捆在了四根床柱上,他瞪着眼睛,一边挣扎,一边呜呜直叫唤。

云许舟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揍哪一个。

这两个男人的脸上都抹满了大红的染料,一看就知道方才斗得是有多激烈。

云许舟的视线落在他们胸膛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都是男的,如假包换。

两个男人都喘得很厉害。

扬着鞭子那个呆呆地看了桑远远三人一会儿,忽然把鞭子一扔,捂住了额头。

“凤、凤、凤雏?”云许舟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挤了出来。

桑不近生无可恋,把脸从手掌里探了出来:“谁要你来救,我自己难道解决不了么,你还把小妹他们带来……云许舟,你,你,你很好!”

云许舟很震撼、很无辜地回道:“我怎能眼睁睁看你被祸害?”

这般说着,她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这两个衣裳不整的男人身上,仔细看了看被缚在榻上,身上还有许多道鞭痕的山火族长,她的嘴角不禁狠狠抽了几下,补充道:“那,让你这般祸害别人,也不对啊。”

桑不近恨恨地爬了起来。

床榻上那个倒霉的族长呜呜叫唤个不停。

桑不近喘着叹息道:“我曾听到他们说话,说是火属之人喝下那所谓的神火祝福血,体内火灵蕴便会暂时被压制,施展不出修为,且还有催……情的效果,喘气厉害,没办法大声喊叫,于是我便计划好了如何收拾他。”

他斜眼望了望被捆得呜呜乱叫的族长,摊手,“这种小事,随便就能解决。哪用得着你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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