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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揉入骨血里。◎

“你走吧。”他已经不指望她能够明白了。

真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方闻洲训斥了她过后, 不等她张口听她的辩驳,站起身来, 手指着外面,让她离开。

方时缇泪眼朦胧,嘴巴颤抖。

她看着方闻洲冷情冷心的面庞,哥哥与她的侧脸相似,与父亲的相似。

简直快要重合了......

那一年,阿姐离开蜀地已经有一年了,哥哥外出书塾, 好久回来,她真的好饿,可是家里留下的食物都被她吃光了, 哥哥还是没有回来。

饿到不行了,她拖着身体出去了,想要找一些吃的,哪怕是别人丢下的也好, 阴差阳错在路上遇到了父亲,那时候她想叫他。

但是父亲骑马而过, 侧脸冷然,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方府的下人把她当成要饭的小乞丐给赶走了, 虽然的确她也是来找吃的,她身上没有银钱,有一瞬间方时缇后知后觉, 她和要饭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情在她的心里埋下了种子。

其实在此之前, 她对父亲和死去的姨娘都是没有什么情绪的, 因为自打她记事起, 姨娘便已经不在了, 她是方家的人,却不能住在方家。

她也曾经问过阿姐为什么?阿姐却总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阿姐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她很少提起父亲和姨娘,每次她主动问起有关姨娘和方家的事情,她都会悄无声息把话茬给转走。

后来还是哥哥听得不耐烦了,似乎也是为了教训她,板着一张脸,问她总是问这些做什么?难道她没有眼睛自己不看吗?姨娘已经去世了,方家的人不喜欢他们,所以把他们给赶出来了。

方时缇又问,“可是...别的姨娘的孩子都能住在家里。”她也想住在方家。

住在不漏风的好看的宅院里,穿着好看的衣衫,这里虽然也好,不用她做什么事,可是每日都要吃药,家里小小的,破破的,整个里屋都是药味。

阿姐好能忍,她总是面不改色。

那个药刚熬的时候,味道浓郁冲天,她就守在旁边面不改色看着,手里做着活计。

“......”

方时缇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忽然想起来这些往事。

“阿姐...”她不看方闻洲了,往后叫方幼眠。

可是还没有看到方幼眠全脸,方闻洲就侧了侧身子,彻底把正在喝茶的方幼眠给挡得严严实实。

都是姐姐妹妹,手足骨肉,哥哥居然这样偏袒阿姐。

从前就是这样的。

但凡有什么吃的,他宁愿饿得脸色巨变,蜷缩捂着肚子,也要省给阿姐。

给阿姐抬水揉肩,对着阿姐嘘寒问暖,一见阿姐就笑,对着她总是训斥冷脸。

思及此,方时缇再也忍不住了。

她带着人跑了出去。

她跑得飞快,没有一次回头,没有看到背后方幼眠和方闻洲脸上的难过。

静默了好一会,方闻洲平复心绪才转过来,“阿姐。”

许是不想让方幼眠看到,他一直在尽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方幼眠历来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自然就留意到了。

她知道方闻洲都是为了她好,她配合他的佯装。

“阿姐匆匆赶来,是不是还没有用膳?”他的声音柔和下来,人也坐到了方幼眠的身侧。

她给他递过去一盏茶,让他吃下定一定神。

“早膳已经用过了。”是喻凛叫人送过来的。

那时候她在尚衣局的内殿,一直在盯着人,还真忘记了。

这是最近需要的衣裙,那边一直在等着方幼眠催要,给了很高的价格,是岳芍宁闺中的手帕交们,都是回头的客人,自然是不能够怠慢了,忙得头脚倒悬。

方闻洲吃茶的时候,她得知他还没有用膳,便让婆子给他做了一些吃食来,期间两人一直默默无声。

因为时辰比较赶,方闻洲说随意弄些吃食来了就可以,所以婆子给他下了猪肉炖粉条,上面放了很多酱菜,是从蜀地带回来的。

这些酱菜带来许久了,始终能吃。

方幼眠也打算陪着他吃一些,她用小瓷碗装的,出去拿个东西的功夫,回来的时候,看到方闻洲在用筷子把他碗中没动的肉全都给挑出来,放到她的碗中。

她走得轻巧,方闻洲因为方才的事情心绪不大好,没留意她已经过来了。

“全给了阿姐,你吃什么?”方幼眠无奈道,又把肉给夹回去。

“我用过早膳了,眼下不是很饿,你给我,我也是吃不掉的。”

方闻洲护住碗,“那我帮阿姐吃薯粉,我不喜欢吃肉。”

哪有人不喜欢吃肉的,或许有,应当是少数人。

“我碗里还有呢,阿姐不要弄回来给我了,否则我就站起来吃。”

他甚至威胁她,不过语气始终和缓,不像是对着旁人那般严厉吗,甚至有些孩子气。

语调当中的孩子气随着年岁的增长已经很少见了,不过他动作当中的孩子气不减。

方幼眠静静看了他一会,就当方闻洲以为她生气的时候,她扯唇笑,“好。”

“快些吃罢。”她知道方闻洲也很忙。

用膳的时候,就像往常闲聊一般,方闻洲说让她把这边的宅子给卖掉,怕宁王的人又过来纠缠,毕竟她门庭下是方幼眠的名户。

“好。”她没有什么异议。

“此外,我打算拿户部的文契昭告我们脱离方家和小妹的关系。”说这话的时候,他始终看着方幼眠的脸色。

她又点了点头,“好。”

适才方闻洲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他会这么做。

实则,也是最好的办法,必须要撇清干系,否则就算是太子知道,也堵不住悠悠之口,何况她牵扯着喻凛,喻家。

思及此,方幼眠吃饭的动作几不可查顿了一下...

“嗯...”

见方幼眠不反对,他也就放心了,埋头用膳。

每次在长姐的身边,他总觉得无比安定,本来没有什么胃口,此刻却觉得好饿,不一会就吃光了,又让婆子再做了一碗端上来。

等用好了,方闻洲送方幼眠进宫去。

本来她不要他送的,可他执意,方幼眠只能随着他过去了。

刚到宫门口还没下马车便见到了喻凛。

他大踏步过来,当着人都非要抱她下来。

方幼眠的神色几多不自然,“你做什么,我自己可以。”

说话的期间,人已经稳稳站到了地上,“......”

“都督大人。”方闻洲给他行礼。

“不是说了,阿洲无需客气?”

方闻洲只是笑了笑,喻凛的话是这么说,可当着人的时候,尤其是在宫廷地界,该尽的礼数必要尽到,否则落人口舌,说不定还会被言官弹劾参奏。

“我回了。”他官署当中还有事情。

“好。”方幼眠叮嘱他万事小心。

等人走了之后,喻凛带着她往宫内走,低声告诉她,“眠眠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了人暗中保护阿洲,绝不会让宁王的人钻空子。”

方幼眠微微一顿,“......”她仰头看向喻凛。

男人眉目含笑,“怎么了?”

“没...没什么。”方幼眠从他俊逸的眉眼当中收回神。

她和喻凛并列走着,看到了地上的身影,他高高的,肩膀宽阔,而她和喻凛比起来,小小的一个。

本以为她不会说话了,亦或者又问他为何在这里等候不去忙碌手头上的事情,谁知道他第一句话,竟然是夸耀他,“我觉得你总是意想不到的令人安心。”

“嗯?”男人明知故问挑眉。

他知道方幼眠是在说派人保护方闻洲的事情。

听到他类似于反问的声音,方幼眠唇边的弧度微微勾了一些,不过她一想到要做的事情,神色又凝了起来。

他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观察她的神色不大对劲,哄她说道,“今日御膳房有上好的芝麻糖酥,做得甜而不腻,我已经让人送去尚衣局了。”

“你也吃了吗?”方幼眠问。

“尝了一块,知道你的口味,估摸着你会喜欢。”

“万一我不喜欢呢?”方幼眠今日话多了一些,她的反问。

喻凛还是笑,“那我把眠眠剩下的全都吃掉?”

“我吃过的,脏。”她低低道。

“眠眠又在胡说八道。”他还训斥她。

倒也不是训斥,只是纠正而已。

“什么叫做又?”她蹙眉看向他。

喻凛答非所问,“眠眠今日看起来心绪不错?”明明得知消息要出去的时候,因为慌张,脸色都有些白了,她甚至提起裙摆小跑。

所以她的吻和那些话是在情急之下说出来的?

到底是不是真话?

“我以前也胡说八道吗?”问出这句话,都不等喻凛回答,她自己都意识到了,她之前的确胡说八道过。

欺骗喻凛的时候,她总是会骗他,然后说很多蛮好听的话。

那些谎言,因为好听,所以喻凛非常受用,就似刚才,一句话,一个轻轻的吻,他就不动了。

方幼眠莫名的忽然有些想笑,“......”

“眠眠没有胡说八道,都是我在污蔑你,我胡说八道。”

他说起来,自己都牵唇笑了。

余光扫见男人上扬的唇角,方幼眠也跟着淡笑,这约莫是两人有史以来最惬意的时日了,一道走在宫内的青石路上。

“眠眠事情处置得如何了?”他问。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她才不相信喻凛手下的人没有跟他汇报过。

“眠眠生气了?”他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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