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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神情一凛,这个距离再拦截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打开武器反向轰炸。

芬格斯舰船被击中,在太空中崩溃解体。

碎片退出,打在联合舰队外围,在舷窗上擦出一朵朵的火花。

诸位虫族从喜悦里回过神来,按捺下心绪,重新恢复战时状态。

“芬格斯恐怕要疯了。”有个兵虫低声说。

教皇死去,对芬格斯来说绝对是个重大的打击。

它们现在堪称“光脚都不怕穿鞋的”,反扑会更疯狂,联合军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目前帝国已知两名拥有本体的芬格斯,也就是教皇和图托丽,她们都已经死了。

也不知芬格斯那里还有没有这样的高等个体。

“请陛下勿忧。”伊库琳道,“后续的风波都交给我们。”

令如律站直身子走到她面前,像之前那样为她正了正肩章,说:“我相信你们。”

伊库琳颔首。

兵虫们修复了机甲的损伤,填充好弹药,投入各自的岗位。

近卫队环绕在令如律周身,严密监测战场状况。

战报被通过虫网传送回帝国,现在帝国和出征军队之间隔着一道星陨死海,虫网的链接通道无法传送大批量信息,但关键节点都没有遗漏。想必帝国国内得知捷报也会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令如律捏了捏眉心,向研究员道:“把教皇的菌核给我看一眼。”

她亲手把这玩意儿挖了出来,但还没有仔细检查过。

研究员推来透明容器,此刻,那宝石般的核心就悬在密封液体里。

它直径有一米多,形状不规则,质感像巴洛克珍珠。

令如律用精神触角略微试探了一下,菌核内部确实有一块像烙印似的东西,教皇没有骗她。

链接它,就可以召唤芬格斯之母。

——按照她在教皇记忆里面窥得的信息来看,与其说是“召唤”,不如说是精神体通过链接进入芬格斯之母所在的那片虚无空间。

就像是虫王进入圣池一样。

到了那里,就是完全精神层面的交锋了,只不过令如律决定暂且放置此事。

其一是,她已经超过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期间持续在高强度使用精神力。如果不是她强,这会儿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二则是,她还要再去圣池里面咨询一下先王们,作战方针这种东西,是再怎么完善都不嫌过分的。

令妄行见周围虫群都散了,表演欲降下来,打了个哈欠:“阿姐不去睡觉吗?我都困了。”

客绿姝也道:“亲王殿下说得对,陛下您该休息了。”

令如律看妹妹张嘴,自己也被传染打了个哈欠,好笑道:“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她走进日月花号的寝殿,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明花ai贴心地调节了室内的光线和温度。

外面还处于激战之中,寝殿像一个温暖的蛋壳,给她提供休憩之所。

令如律倒在床上躺了三秒,爬起来把蛋壳碎片从床底拿出来放在自己枕边,安心入睡。

……

黑暗。

水声。

令如律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圣池的池水里悠然转醒。

她呆了呆,脑子卡壳地重新开机启动。

“我这是睡了多久……”

令如律扶了扶额头,从水池里坐起来。

圣池的画面如往常每一日般映入眼帘,可她脑海里却闪过了稍纵即逝的异样感。

咦……

有哪里不对吗?

她停在原地,仔细地一寸寸看过周围,却没思考出头绪。

脚下踩着圆钝的卵石,池水一直没过了腰际,水面漂浮着数不清的金色莲花。

令如律仰头,象征精神图景的天空正值落日场景,云海都被染成了橘红色,如同打翻了一盏血。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她歪了歪头。

令如律收回视线,在池水里走动起来:“怎么一个虫都看不见,喂,醒醒都别睡了——”

自己入睡前的时间的确也不是正常的休息时间,所以祖宗们都还没醒?

她随意地伸脚想踢水,可无奈这水太深,反倒自己差点一脚滑倒,栽进水里。

“……咳咳、呸!”令如律吐掉水,纳闷,“我怎么会想做这个动作?而且好像做习惯了似的。”

随着她的动作,圣池的水流波动起来,卷得她的白袍在水中翻卷。

头顶光线昏暗,落日余晖照进水中,显得池水格外幽深。

令如律呼唤了一会儿都没有得到回应,无奈,费力地一个个去拍打日月莲。

可是她拍得花瓣都要掉了,依旧没有先王回应她。

说起来,她今天为什么在非常规时间进入圣池?

不记得了。那想必也不是为了重要的事,对吧?

令如律心中奇怪的感觉再次闪过,但是却聚集不起来。怀疑、警惕等等情绪都像被橡皮擦得消失了,只余下平和。

她便也不再着急呼唤先王,就这么不知忙活了多久,她再抬起头时,看到圣池水面上弥漫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而远处的雾气里,有一道人影。

刹那间,令如律又有了那种轻微的违和感,可却没有办法停止观察。仿佛有道声音趴在她耳边给她灌输,告诉她那是很重要的人。

那人形身穿金红色长袍,盘腿坐着背对着她,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

——圣池里的先王们应该是金色的轮廓虚影,而不是有颜色的实体……

令如律脑海里似乎闪过这么一句话。

——不对吧,你都看到实体了,那肯定就是你记错了。

又有一道声音否定了之前的疑惑。她的猜疑像被雾蒙住的窗户一样,很快模糊不清。

令如律皱眉,迈步上前,有些烦躁地靠近那道人影。

雾气越来越浓了,她几乎看不清水面。而随着她的靠近,池水也愈发深,一直漫到了胸口,带给她闷闷的压力感,活像有水鬼要拽着她下坠。

那道人影却始终是在水面之上的,似乎身下有个台面。

就在池水淹到脖子的时候,令如律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小律,你来了。”

她在浓雾中低下头来,微笑地看着令如律。

她的五官令如律初看很陌生很假,但随着“先王令璟光”这个词跳上脑海,眼前的这张脸也越看越熟悉、越看越清晰。

普通的、棱角柔和的面庞,浅金色的双眼,天然带着文雅笑意的嘴角。

——啊。原来是妈妈啊。

令如律眨了眨眼睛,旋即,她看清了令璟光周遭的场景。

令璟光坐在一块凸出于水面的白色岩石上,朝令如律伸出手,温和地说:“不要在水下待着了,当心着凉。”

亲昵的,来自母亲的关切。

令如律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回握住它,借力也登上了岩石。

令璟光很快松开手,她们交叠的掌心还没来得及变热就分开了。令如律感觉令璟光的手好像也和她这个泡了很久冷水的人一样,毫无温度。

“妈妈,你在干什么?”令如律浑身上下都是水,沉重,寒冷,头发也浸满了液体。她费力地捞起衣摆拧水,探头看令璟光。

令璟光面前有一方台面。那台面质地像是劈砍了溶洞里的石笋而制造的,表面光滑如镜,雕刻出棋盘纹路。

“我在玩游戏。”令璟光取出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格里,“小律要陪我一起吗?”

令如律走到母亲对面,看到她下的是帝国的“百虫棋”。

百虫棋是虫族最热门的棋种之一,规则有点像前世的象棋围棋结合体,分为工、兵、王等不同的棋子,据说古时候会用于模拟两军对垒。

令如律捏了一枚白棋坐下,挑眉有些奇怪地问:“已经开始了吗?”

棋盘上居然已经落了不少子,也不知道令璟光之前和谁下的。黑白双方经过了一番厮杀,白方吃了不少黑子,王冲在前头,士气似乎更昂扬,黑方则略显颓势。

然而仔细看的话,却能看出黑棋暗中隐隐形成围杀之态,陷阱半成,正欲咬白方的王棋一口。

执黑者正是令璟光。

“是啊。”令璟光抬头,眼中无波无澜,唇畔勾勒出微笑,“游戏已经开始了。”

她将黑子落下,那也是一枚王棋。随着着一子落下,黑方陷阱已成,似有一发暗箭,即将要对着白棋王子的咽喉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