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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晃晃的烛火逐渐平定,夏蒹视线挤过黑压压的人影,才看到八仙桌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怀着大肚子面无表情的陈夫人,另一个是位身着锦衣被美貌丫鬟搂着腰的小男孩。

真是绝了。

这什么破环境啊。

夏蒹深呼了口气:“夫人好。”

方才一屋尖锐笑声并未让她清醒片刻,夏蒹这一声夫人好,倒是直接把她魂给喊归位了。

陈夫人一个哆嗦,瞪着双毫无光彩的眼睛看过来。

她对比初见时又消瘦了不少,两边脸颊凹陷,眼下一片青黑,嘴唇抹着鲜红的口脂,发髻一丝不乱,珠环琳琅,身穿层层叠叠的锦衣华服,整个人显露出一种干枯的精致。

她让夏蒹过来坐,夏蒹绕过搂着美貌丫鬟的小男孩,一声不吭坐到了陈夫人的另一边。

她懒得理会古代人家教育孩子的方式,只是每次来陈夫人这间屋子她都会从心往外的感到不适。

“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还成。”夏蒹端起空碗让一旁的丫鬟给她盛饭,夹了块大排骨搁到盘子里啃。

一时之间,屋内再无任何动静,只有夏蒹一个人啃排骨啃得正香。

夏蒹纳闷,“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母子俩这才回神,男孩挥退了丫鬟,动了玉箸一起吃饭。

夏蒹看眼四周,“怎么只见三少爷和您,大少爷呢?”

话音刚落,陈夫人空洞的眼眶登时瞪大,捏紧玉箸,呼气声粗重,正要张开猩红的嘴唇说话,忽然从外头跑进来一丫鬟,大声喊,“夫人,大公子过来了!”

“不、不......镜奴......”陈夫人牙齿磕碰,声音还不如呼吸声大,可夏蒹坐在她身侧,听得清楚,抬头就见陈夫人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像是知道厉鬼来临根本迈不开步。

棉帘掀动,漏进一片寒凉,夏蒹正要抬头去看,一只手忽然紧紧地扣住她放在桌边的手腕,尖细的指尖狠狠掐进肉里。

“嘶——!”

夏蒹呼痛,想挣脱却无力,右手拿着的玉箸摔到地上,陈夫人眼珠都快瞪得脱离眼眶,刚才还在小声念叨,待亲眼见了人,直尖叫出声。

“不!不要——!不要!走!你走!镜奴!滚出去!滚出去!”

尖细的指尖几乎快要掐进骨头,夏蒹疼的泪花直流,手腕力道忽然一轻,陈夫人竟从木凳上起身尖叫着站起来跑出了饭厅!

“夫人!夫人!”

“母亲!”

八仙桌上摆满的用精致碗盆装着的饭菜被陈夫人推翻了,饭厅内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追的追跑的跑,就连方才还沉溺于声色犬马的小公子也面色突变跟着跑了出去,饭厅内登时人去屋空,只留夏蒹扶着手腕垂泪。

她最怕疼,上辈子不小心用刀子划破了手都要疼半天,哪被人这么用力的掐过。

笼罩在她身上的温暖烛火被一道阴影取代,苍白冰凉的手指轻轻揽过夏蒹左手,撸下她带在腕间的翠玉镯,搁到八仙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

“真可怜。”

夏蒹听见他说,嗓音并非刻意为之的温柔,而是天生自带的轻声细语,光是听着,就给人一种他脾气一定很好的错觉。

夏蒹闻到原本笼罩在厅外的浓重檀香味重新聚集在了她身侧,对方揽着她的手,夏蒹垂眸,视线隔着朦胧泪水,掠过他一片墨蓝色衣角,落在他苍白右脚腕带着的金环上。

“很疼吗,”

夏蒹没回答,抬起脸,第一次正正经经地亲眼看到了裴观烛的脸。

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到他苍白脸上,他面容略显病态,五官似非凡中人,一双形状极好的凤眼眸子漆黑,任凭烛光张牙舞爪,也照不进他漆黑眼底。

原文中曾形容裴观烛相貌因脱俗而有佛性,像是难辨男女的神佛。

可如今亲眼所见,夏蒹却觉得,不应该这么说。

神佛怜悯世人。

——可裴观烛观她流泪,眉梢眼角之间,明明染笑。

他在笑什么?

是在笑方才那场闹剧,还是笑她呼痛,泪流满面?

“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