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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他想娶的人,是自己的侄女?

不是他自家贬低。

而是放在程家还好的时候。

纪元以连中六元的身份,都是低就了他家。

但程教谕转念一想。

他这么说,虽未贬低程家,却是贬低了自己侄女的。

自家侄女的跟其他女子相同又不同。

往年家里还好的时候,她爱吃糖,爱跟爹娘撒娇。

平日里吃过最多的苦,可能就是父亲的官职不高,在京城闺秀圈里不显眼。

谁知道程家突发事变。

是她全力撑起这个家。

是程亦珊提前打点一切,也是她早早做好准备。

一路从京城过来,六千里地,若不是侄女,程家大房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何来的翻案。

直到现在,听说侄女身上还有赶路留下的伤痕。

侄女的娘亲提到这事也是哭,觉得自己路上生病,实在拖累了全家。

侄女却并未提起这事,而是自己做了宁安州州学的主事。

今年更是准备,做一做宁安州真正的学政。

若真的做了。

虽不说是天齐国第一个女官,却也是滇州府第一个女官了。

虽说自己在府学做事,可程教谕敢发誓,他从未对侄女徇私过,侄女甚至还因此避嫌。

如今宁安州那么多官学私塾,都是她一手建立。

甚至在宁安州跟一些女子们开了印书作坊,其中很多书籍既是直接从京城那边买来原版,也有通过自己跟建孟府殷博士那边连接关系,跟当地周家书坊合作。

总之,如今滇州西边,特别是武新府的管辖内,本地书籍越来越多,其中五分之一出自侄女手中。

一边经营书坊,一边管着官学。

便是当事男子,也是不如她的。

程亦珊不知道叔叔对她的评价如此之高,如今的心并不算平静。

她在等一个结果。

等今年的府试结果。

这还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次童试。

她并不在意谁登基,她只知道,这是个好机会,若把握住了,那她的位置就稳了。

今年县试选了十个人。

这十个人还由她亲自教导,又押了不少考题。

程亦珊对自己的水平一向心里有数。

不过来到宁安州之后,也在继续研读四书五经,她对上面的圣贤道理可信可不信。

尤其是忠君的内容,读起来竟然有些好笑。

但这并不妨碍她逐字逐句地学习理解。

就连府学许多夫子博士,也比不上她的博闻强记。

也是她的文章,让许多人闭嘴。

可说到底,想要做宁安州的官学学政,她手底下要出成绩。

十个过了县试的学生。

看看能过几个府试。

过了府试,基本便是秀才了。

程亦珊虽然从未科考过,但她对这些流程稔熟于心。

她也是头一次发现,她能学得那样快。

她知道叔叔是靠着官学政绩上来的。

她知道建孟府书坊也有女子经营。

所以她都要做。

程亦珊推开窗,这是她爹给她盖的书房,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书房。

每日在此处理公务,程亦珊恍惚间,感觉自己成了父亲的角色。

辛苦吗?

其实还好吧。

比之前的经历好多了。

她如今想要做州学的学政,只因为她想做。

她想做官。

没有旁的原因。

甚至跟自家的案子也没有关系,也不是向谁证明什么。

她就是想。

如呼吸一般自然地想。

三月二十五府试,如今三月二十七,想来今天就考完了。

等到四月初五出成绩。

就看她的学生们,能考出来几个了。

十个学生。

十个机会。

程亦珊从窗外走过来,继续伏案公务。

接下来还有女学的考试。

如今宁安州的事情多,需要的官吏更多了,是所有人的机会。

同一时间,熟橡胶自然也到了京城。

新皇拿着纪元进贡来的熟橡胶,又让人把橡胶放到烛火旁。

果然,就算温度升高,这橡胶还是跟之前一样。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纪元去肃州。

不仅弄出了新的橡胶品种,还把橡胶升级了。

之前对他有意见的人,此刻也只能闭嘴。

他们感受到跟肃州豪绅们一样的心情。

纪元啊纪元。

你可真好用。

可你也真可恶。

其中原因,已经不用多说。

便是新皇也是心情复杂。

纪元不想做他的橡胶司掌司,其实让他有些皱眉。

可他又要去千里之外,帮他升级橡胶。

做出来之后,第一时间送过来,又让他心怀安慰。

不愧是他的臣子,在他改年号的第一年,就送来这样好的东西。

蒸汽机更不用说,纪元同样送来图纸。

看来纪元不是不恭敬。

只是肃州距离京城太远,很多事情不方便传达而已。

纪元的文书里也是这么写的。

他丝毫没有提起工会的事,只是说想把天下矿场再捡起来,还说为今年的恩科写了篇文章。

纪六元的文章?

虽说纪元的科举生涯在化远三十八年便结束了。

至今已经七年时间。

可这些时间里,他的文章并未生疏,只要纪元愿意,便能写出惊才绝艳的文章。

这次也不例外。

纪元开篇便盛赞永康这个年号好,随后又说各地良种收成,一定能给永康奠定好基础。

总之洋洋洒洒,既有对先皇的怀念,又有对新皇的期盼,以及对朝廷,对百姓,对天下苍生的期待。

这篇文章写得极好。

并非一味地吹捧奉承,而是一种希望。

是新的一年,新的年号,新的希望。

最后还殷切跟今年恩科学子们叮嘱,说他们读圣贤书,不就是为国效力吗。

还对学子们有着极高的评价跟期盼。

谁读了这篇文章,都会耳目一新。

皇上都大赞极好,满朝文武百官也啧啧称奇,状元不愧是状元,这文章这风骨这气势,实在是太厉害了。

读了这样的文章,谁又会怀疑纪大人有私心?

他只不过是想勤勤恳恳地做公务,为朝廷,为百姓效力而已。

再也没有这样纯粹的人了。

至于工会?

无心之失吧。

谁会在这个当口,质疑这样的纯臣。

人家辛辛苦苦跑到那么远,就是为了朝廷办事,难道还能为难他?

皇上肯定不会。

因为他在眼里,纪元今年也不过二十二,他能有什么旁的心思。

难道,他还能造反不成?

没有理由啊。

就连害死纪元全家的楚大学士,也是没了的。

等会,这文章里,还夸了太子,说太子热血勇为。

好好好,还给太子解围了。

看来纪元很满意楚大学士的下场。

这是一份光鲜体面的“答卷”。

当然了,支撑起这份答卷,让大家信服的,还是纪元的本事。

他不仅会做事,还会把自己做过的事显露出来。

这样的纪元,根本不需要靠山。

他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靠山。

李首辅跟礼部尚书徐大人微微松口气。

好个纪元。

靠着自己,就能自己争取一定的时间。

纪元这个任期,又能安稳一段时日了。

不过说起来好笑。

旁人都盼着自己回京城,盼着高门大户找上门送娇妻美妾。

也就纪元了,一心想着在外面做事,对回京似乎根本没有一点想法。

甚至还故意不回来。

那些因为工会突起,而受损的皇家跟士族,对此也不能有什么怨言。

他们势力再大,能大的过天下学子,天下百姓?

纪元借着万众瞩目的恩科会试,让天下人都看到他的文章。

如果这个时候动他,那他们还有好日子过?

往日只手遮天的世族们,忽然发现,他们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他们的权势地位,千百年积攒下来的地位声望,其实同样不堪一击。

更可气的是,他们要是有人敢弄死纪元,其他世家也不会愿意的。

谁知道,纪元手里还有多少东西?

这篇文采飞扬的文章,自然也传到进京赶考学子们的耳中。

恩科在即,谁都很紧张。

他们这一批前来考恩科的,基本都是上次没考过,恩科可以再考一次,对他们来说,是很好的机会。

所以大家异常紧张。

此刻再看到纪六元对他们的殷切期盼,岂会不感动。

虽说纪元考状元,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后面还有几个文章不错的状元郎。

可如今的天齐国一提起状元,第一个想到的,还是纪元。

谁让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很多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纪元就是他们的精神榜样!

谁不想当下一个纪元啊!

虽说当不了下一个纪元,但没关系,他们可以当纪元的同僚!

跟纪元一起,建设如今的天齐国!

纪元这篇文章,飞速在天齐国各地流传。

成为又一篇经典巨作,还是人人必背的时文之一。

可惜滇州府这边距离还是太远。

武新府府试放榜的时候,这篇文章还未传过来,否则肯定会让宁安州更加出名。

永康元年四月初五。

武新府府试放榜。

无数人围着榜单,只想看到自己的名字。

今年的府试第一是谁?

宁安州路文?

这人是谁?!

一个脸上羞涩的学生被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