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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某在此!姬姐,霞姐,你们快过来,某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姬萦加快脚步,比起秦疾本身,率先看见的是比他还高出?一头,形影不离的白色箱笼。那箱笼和主人一并?倾斜着,满满当当的纸墨笔砚眼看着就要从遮尘布里一泄而?出?。

下一刻,秦疾和他的箱笼一起站直了。

他从地上捡了什么起来,满脸的激动神色。

“你们看!”他迫不及待举起手中细细长长的东西。

姬萦走近了定睛一看,那是一根一臂长的浅栗色树枝。初看平平无?奇,但树枝的中心却是深紫色的。

“简直就是极品!核桃木的心材要么是红褐色,要么是褐色,像这种紫色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秦疾激动不已,目眩神迷地看着手中的棍子,就好像姬萦头一回看见自己的重剑。

霞珠不解地盯着秦疾手中的树枝。

就算里面?是紫色,但不还是一根核桃枝吗?有什么稀奇的?

相比起满脸不解的霞珠,姬萦虽然也无?法?理解秦疾的另类癖好,但她还是十分给面?子地凑近了去看,还对心材的花纹作出?了一点评价。

“你这么久不回来,就是捡树枝来了?”她说。

秦疾这才想起时间,看了眼已经?明显移位的太阳,他露出?羞赧的神色,不好意思道:“一时入了迷,对不住了。”

他肉疼地看了眼手中的树枝,又看了看专程来树林里找他的两位姐姐,壮士断腕一般递给姬萦:

“这根极品核桃枝就当做某的赔礼,送给姬姐吧。”

“君子不夺人所爱。”姬萦摆了摆手。

秦疾又扭头看向脸上写满疑惑的霞珠,十分诚恳地说:

“霞姐,你要是喜欢,秦某也可以送你。”

霞珠大吃一惊,生怕拒绝得不够快就要被迫带着这根树枝上路。

“不用不用……”

连遭两次拒绝,秦疾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秦某只?好另行赔罪了。”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箱笼,又小心翼翼地揭开遮尘布——姬萦这下看见了,里面?只?有一半是文?具和衣物,另外一半,是同样笔直而?光滑的各色树枝。

秦疾把新得的树枝珍之重之地插进箱笼里的空当,让姬萦久违地想起了明镜院主全神贯注擦拭神像的样子。

找到秦疾,三人原路返回。

原本宽敞的马车因?为一个顶级壮汉的加入,立马变得拥挤起来。

确认所有人都到齐后,车队重新启程,马车的銮铃在颠簸的山路上摇曳着,铃声是山林间传递的唯一讯号。

霞珠独自趴在车窗上,好奇地观望着周边的环境。

姬萦一边啃着尤一问那边送来的梨,一边试探性地问坐在身旁的秦疾:“秦弟,你有没有想过之后的打?算?”

秦疾的脸色垮了下来,就连新得的宝贝也不把玩了。

“唉!”

重重一声叹息后,秦疾陷入了沉默。

“你一身武艺,又有侠肠,有没有想过在乱世建功立业?”姬萦问。

“怎么建?”秦疾一脸茫然,“乡试都没了!”

“建功立业,也不止科举一条路。尤其是在局势混乱的当下。”姬萦话音一转,忽然说,“秦弟,你当年为何从文??”

秦疾沉吟片刻,说:“说来惭愧,秦某本是最普通不过的农户之子,平生没有什么大志向,原本是打?算像父母一样,在乡下一辈子务农的。”

“但是秦某十岁那年因?为旱灾交不上租子,地主叫了一帮地痞流氓来收债,不但把我爹的腿给打?断了,还要将我妹妹拉去卖给青楼!”

秦疾说到此处,横眉怒目,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霞珠也从车窗上转过头来,面?露同情地等待着秦疾的下文?。

“我娘忍不下这口气,将闹事?的地痞告上衙门,对方却有地主派来的讼棍相帮,我们不仅没有讨得公?道还险些蒙受不白之冤!要不是同乡的一名举子挺身而?出?,为我们打?赢了这场官司,秦某现在还不知道沦落到何处去了!”

秦疾顿了顿,平复情绪后再次开口:

“所以秦某读书,也没想过要出?人头地。”秦疾早熟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少年人的青涩,“某只?是想像那位恩公?一样,在无?辜之人遭迫害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

话音未落,姬萦合掌一拍:

“说得好!”

秦疾被她那副相见恨晚的模样给震住了。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贤弟——”姬萦用力?握住秦疾的双手,她的表情太过庄严,以至于?秦疾都忘了为第?一次与女人握手而?害羞,“实不相瞒,让天下河清海晏,人人安居乐业不必畏惧强权,这也是我的志向!”

河清海晏?安居乐业?

也?

他刚刚有说这个吗?

即便相处的时间不多,姬萦也早就摸清了白纸一般的秦疾。

如何说动他,如何招揽他,她已在心中排演过几次。

现下只?是按部就班地再演一次。

“贤弟既然有一身武艺,就不该拘泥于?金榜题名上,没有科举,贤弟依旧可以锄强扶弱!如今天下大乱,英雄辈出?,你我二?人既然志趣相同,何不结伴勤王,以安黎民?”

在姬萦诚挚而?热烈的目光注视下,秦疾懵懵懂懂,晕头转向,回过神时,“好”字已经?脱口而?出?。

“有贤弟相帮,愚姐如虎添翼!”

姬萦得偿所愿,松开秦疾的手,重重拍了拍大个子的肩膀。

“这些银子,你先寄回家。马上就要开春了,家里要是没人务农,拿钱去请几个帮手。”

“这怎么行?”

秦疾拿着姬萦给的银锭大惊失色,要将姬萦从各个手下败将那里捡来的银子退还,姬萦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手腕。

“以后都是自己人,何必见外?就算你用不着,令尊和令堂也用得着。”姬萦正色道。

秦疾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收下了她的银子。

爹老了,娘也老了,家中唯一的壮丁不在,请人务农也是一大开支。他既然不能回去帮忙,至少也要寄一笔银子才够妥帖。

“……既如此,某就却之不恭了。”秦疾将银锭子收进箱笼,看他神色,比刚从收树枝时还要谨慎。

“姬姐的心意,某谨记心中。某曾说过,某身无?长处,就这一条命——”秦疾在狭窄的空间里转了个身,雄壮结实的胸膛正对姬萦,脸上写着意气相投的郑重,“尊姐既有心为天下黎民振臂高呼,秦疾愿为此出?生入死!大丈夫生当如此!快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