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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别看?热闹了,有那得闲的,还烦请去怡红院一趟,让那里的妈妈来姬府找我。”

姬萦脸上带着从?容而沉着的笑意,仿佛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使得周围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些。

她弯下腰靠近女子,右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

“抱住我的脖子。”

女子闪烁着泪光的美目扫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无助与迷茫,但还是依言揽住了姬萦的脖子。

姬萦轻轻松松就将她抱了起?来。

大约是从?未见过女人?抱女人?这样罕见的场景,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不但没有散去,反而像潮水一般聚得更多了。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充满了好奇与惊讶。

姬萦抱着女子,步伐坚定地径直回到马车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车辕上。

女子紧紧抓着姬萦盖在她身?上的青色道袍,道袍的布料在她手中微微褶皱。随后,她弯下腰,动作略显艰难地坐进?了马车里。姬萦也跳上车,弯腰进?了车厢。

年轻女子的眼泪已经止住了,甚至在姬萦没看?见的时候,已经被她悄悄擦干了。她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警惕而审视地观察着姬萦。

一个貌美的女子,一个不幸流落风尘的貌美女子,随时拥有警惕之心是值得赞赏的行为。

姬萦笑道:“你别怕,我是宰相亲封的春州太守,我的府邸就在前边。我带你回去,是让你有地方休整一下。叫妈妈来,也不是为了送你回去,而是要谈为你赎身?的事情?。”

“我早就为自?己赎身?了。”女子说。

“哦?”姬萦惊讶道,“那为何还会被卖给何员外??”

马车摇晃了一下,是江无源跳上了车辕,驾车往前驶去。

伴随着马车轱辘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响,女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恨意:

“何员外?买通了妈妈和县官,伪造了一张借据,强逼我嫁人?还债。这些年,我为妈妈赚的钱早就够买一百个我了,只因我提出了赎身?一事,妈妈强留不得,才想到此法,利用我最后再赚一笔。”

“既然这件事让我碰上了,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置之不理。倘若事情?真的如你所言那般,你只管放心,我必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姬萦说。

女子惨淡地一笑,并未说话。似乎对姬萦的承诺并未抱有太大的希望。

回到姬府,姬萦寻了个房间给她休息,又找了套女子衣衫给她换上。做完这些,那怡红院的妈妈和何府的管家一齐急急慌慌地登门?告罪。

这两?人?一齐登门?,想来在来之前,恐怕早就把推卸责任的说辞相互串联好了。

姬萦在花厅里接见了他们,秦疾闻风而来,特意旁听。要不是姬萦把这暴脾气的少年给拉着,怕是连听这两?人?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原来,这女子叫冯知意,是青州有名的妓女,自?六年前来到青州后,便给怡红院赚了个盆满钵满。

“大人?您可?要明察秋毫啊,奴家一直都是把知意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在我们楼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冯知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她如今这般恶意攀咬我们,实在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至极……”

满脸涂抹着厚厚脂粉的妈妈刚一开口,就装模作样地呜呜大哭起?来,哭声假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穿。而那何府的管家也是叫苦连天,口口声声声称自?家老爷完全是一片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

相比起?这两?人?的丑态,洗掉了脸上口脂颊粉,冷冷坐在八仙椅上一言不发,任由他们怒骂质问的冯知意便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高下立判了。

不久后,江无源回来了。

南亭处出身?的人?,来调查这种?事情?完全是杀鸡用牛刀,当江无源将种?种?证据摆在怡红院妈妈和何府管家面前后,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充满了慌张与恐惧。

姬萦对于他们那些所谓的理由和借口完全不在乎,她态度坚决,只有一个明确的要求,那就是立刻销毁那张伪造的借据,并把冯知意的赎身?契交出来。

眼见大势已去,再也无法抵赖和推脱,怡红院妈妈无可?奈何地从?怀中掏出了冯知意的卖身?契,而何府管家则当着姬萦和冯知意的面,颤抖着双手将那张伪造的借条用烛火点燃。

“没你们的事了,滚吧。”姬萦摆了摆手。

何府的管家脸皮极厚,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妄图与姬萦套近乎,拉关系。秦疾见状,怒火中烧,飞起?一脚踢中他的屁股,毫不客气地将他撵了出去。

冯知意走到花厅中央,对着姬萦缓缓行了一个大礼。

“大人?大恩大德,小女无以?为报。幸而这些年还存下了一些积蓄,愿献给大人?,为百姓做一份好事。”

姬萦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你生活不易,要没有积蓄傍身?可?不行。你赎身?以?后,想好之后的方向了吗?”

冯知意自?嘲地一笑:“走到哪便算哪儿,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奢望什么好归宿呢?实不相瞒,在遇到大人?之前,有许多从?前的恩客想要为我出头,但他们的要求,与那何员外?也无甚不同。我赎身?就是因为厌倦了这一切,怎会做这多此一举的交易?”

秦疾连忙安慰道:“某可?不这么认为,路都是靠人?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只要你的心地善良,正直纯洁,那和其他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冯知意似乎听多了此类安慰,不觉宽慰,反倒露出了几?分冷笑。

“你们男子总是这么说的,却?不会这么做。旁的不说,我便问那戴着面具的男子,你戴着面具,应是面容丑陋或是生了恶疮吧?”

江无源沉默不语。

“我不嫌弃你的脸,愿嫁你为妻,你可?愿娶我?”

“我不娶妻。”

“看?吧,男人?都是这样。”冯知意毫不意外?,美目流转间有轻蔑闪过,那颗莹莹的泪痣,此刻更像是锋利的刃芒,“我猜,你马上要说,你不娶我的原因和我的出身?无关,理由有你还未立业,或是家中不会同意,更甚,你还可?以?说,是你配不上我。”

“我的确配不上你。”江无源说。

“不必宽慰我。”冯知意并不领情?,冷冷道,“我也没有真的想要嫁给你。”

“冯姑娘,既然你现?在还不清楚自?*??己要前往何处,不妨先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番,再做决定出发也不迟。”姬萦微笑着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这姬府之中空着的房间有很多,你可?以?随意选择一间住下。”

“你别听外?边说什么闹鬼,我在这里住得十分舒适,你要是想离人?近些,便和我一起?住西院,若是想单独住一院,北院还空着。”

冯知意面露动容,秋水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姬萦:“可?是……会不会太麻烦大人?了?”

“不麻烦。”姬萦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只要你不嫌弃这里没有下人?来伺候,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动手打理就行。”

“那怎么会,我也是贫苦人?家长大的孩子,照顾自?己还是会的。”冯知意终于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郑重?行了一礼,“大人?的恩德,知意没齿难忘。最迟三日后,定来辞行。”

姬萦对美人?一向格外?的宽容和耐心。

她让冯知意自?己选,也有试探她虚实的原因,这宅子又大又空,保不齐有什么人?想要塞点眼线进?来。但冯知意主动选了一间在西院的厢房。

这间厢房内部的布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普普通通。然而,就其所处的位置而言,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在行走的路径规划上,不管选择哪条路线,进?出都必须经过西院主院的房门?。

这种?选择相当于将自?己置于姬萦的密切关注之下。倘若这是无意识的行为,那或许是因为冯知意内心惧怕鬼怪,下意识地希望能与姬萦住得更近一些,以?获取一种?安全感。但要是这是有意识的举动,那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可?就十分有趣了。

一个冰雪聪明,擅察言观色的美人?,姬萦更加喜爱了。

冯知意来了之后的第二?天,岳涯终于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一个熟面孔。姬萦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花厅等待多时了。

姬萦彼时正在城外?监督防御工事的修建,连忙交代了下面的人?,一路快马赶回。好不容易回了姬府,脚还没迈入花厅,嘴上就先热情?地喊了出来:

“尤兄!”

“姬将军!”

尤一问一见到姬萦,情?绪格外?激动,赶忙拱手作揖行礼。岳涯则面带微笑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流露出没有辜负信任的骄傲神情?。

“辛苦岳弟跑这一趟了,路上可?有遇到什么意外??”姬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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