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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我?们回去把各家的存粮都点了一下?,最少?的明天就没了,最多的,也只够三口之?家再吃半月。”

“要知道,除了青州城之?外,距离咱们这儿最近的地方那?就是珍州了。但是咱们从这十里大山出发前往珍州,就算是跑得最快的人,那也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啊!而且这还没算上中?间调度粮食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十里大山深处的一座与世隔绝村落,一群肤色黝黑的山民将一名老者围了个严严实实。

老者须发凌乱,满身酒气,一头干枯的长发说不清是白中夹黑还是黑中?夹白,他闭眼躺在一张竹编摇椅上,双手宁静地覆在一件洗得发白,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衫上,任四周的山民急得七嘴八舌,也不动如山。

“孔老,你是孔子?后人,是我?们之?中?最有文化,最聪明的人,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这村子?里的小?孩子?,十个里头有九个的名字都是您给取的呀!您可千万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大家伙都活活饿死啊!”

距离摇椅最近的一个身材健壮、孔武有力的青年听到?这番话,脸上顿时露出了不乐意的神情?。

“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爷爷有办法的话还会藏着掖着不说出来吗?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家的实际状况,我?家的米缸可比你的还要干净得多呢!”

“我?也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心里清楚,孔老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被责骂的山民一脸讪讪的笑容,赶忙解释道,“只是孔老啊,您赶快帮我?们想想办法吧,家里的米缸都空了,没有粮食,大家晚上都愁得睡不着觉啊!”

“是啊!求求您了,孔老!”山民们齐声哀求道。

在一声声哀求下?,老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让我?想法子?,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先前说话的健壮青年名叫孔会,与老者是爷孙关系。因为天生健壮,是村子?里唯一能打虎的能手,颇有些唯我?独尊的傲气,他梗着脖子?,露出发狠的神情?,大声道:

“要我?说啊,既然他们不肯卖粮给我?们,那?咱们干脆就直接去?抢!咱们大伙可都是在这山里行猎的一把好手,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们,又能把咱们怎么样?”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脑袋上就被老者手中?那?根结实的榉木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个爆栗。

“抢抢抢!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别总是逞强去?当什么英雄好汉!你不过就是打了几只老虎而已,难道就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够治得了你了吗!”

孔会龇牙咧嘴,捂着头顶敢怒不敢言。

“我?还是那?句话,和官府作对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既然在青州没办法换到?粮食,那?咱们就老老实实地去?珍州换粮吧。这山上有野兽的肉,还有野菜,咱们先凑合着过一段时间。”孔瑛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从摇椅上站起身来,同时拂开了孔会想要搀扶他的手,艰难地站直了身体,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踢倒了旁边的一尊空空的酒坛子?。

“这些年官府式微,但你们别觉得,官府里面就没有厉害人了。不管是官府,还是三蛮,我?们都不能小?看。咱们是什么人?咱们只不过是天底下?最微不足道、最不值钱的草民罢了。千万别为了那?三瓜两枣,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给搭进去?了。”

孔瑛摆了摆手,将两只手背在身后,迈着一高一低、略显蹒跚的步伐,缓缓地走进了那?低矮简陋的茅房。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孔会则依然捂着被敲疼的脑袋,一脸的不服气。

当夜,村里人再次围聚在篝火旁边。大家提起各自家里所剩不多的余粮便焦眉苦脸,孔会再次捏紧拳头,提议道:“难道大家真得吃一个冬天的野菜?你们忍得了,我?可忍不了!”

“而且这野菜也就只能吃上一阵子?,等到?下?雪的时候,哪里还有野菜可以挖,哪里还有野兽可以打来吃啊?现在才开始储存肉类,也已经来不及了啊!”人群中?有人附和着孔会说道。

“咱们都是有手有脚的人,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地饿死在这大山里头不成?今天下?山的时候我?已经仔细观察过了,城外有一片稻田里的稻子?刚刚收割完毕,还没来得及运进城里去?,现在就晾在那?田地里呢——我?打算趁着今晚夜色的掩护去?把它们抢回来,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的?”

没过多久,就有七八名身强体壮的青壮年纷纷出声附和,表示愿意响应孔会的提议。

“那?孔老那?边该怎么办呢?要是被他知道了,可不好交代啊。”有人担忧地问?道。

“我?爷最讨厌的就是动刀动枪,逞英雄的事情?!那?老头子?年纪大了,变得畏首畏尾的,做什么事情?都胆小?怕事!”孔会不以为意道,“我?们自己干自己的,千万别告诉他!”

说干就干,孔会此时热血沸腾,豪情?万丈,命令这几个人赶紧回去?拿上趁手的武器,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摸下?了山。

初时,几人还十分?紧张,哪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孔会,由于是第一次干这活计,也是心里没底。然而,上天似乎是在眷顾着他们,摸着晦暗的夜色下?了山,到?了白天看见晾晒新谷的地方,那?些收割不久的稻米果然还静静地躺在原地。

“快快快,赶紧把车拉出来!”孔会着急地招呼着身边的众人。

八个身强力壮的青壮年手忙脚乱、七手八脚地将地上晾晒着的稻米一把一把地抱到?车上。无奈车子?太小?,而粮食又太多,为了能够多带走一些粮食,那?些不用拉车的人甚至连双手都捧得满满当当的,再也放不下?一粒米。

孔会心中?仍然保持着几分?警惕,车子?一装满粮食,他便立刻催促着众人赶紧往回撤。众人争分?夺秒地重?新潜入了山林之?中?,直到?这时,孔会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地落了下?来。

“这也不难吗!我?早就说过,官府都是些酒足饭桶,不然怎么被三蛮打得满地找牙?!”孔会得意洋洋道。

“是啊,他们连那?些蛮夷都对付不了,哪里还有心思和精力来管咱们的事情?呢?”一位年轻的小?伙子?随声附和道。

这一行人带着满满的一车粮食,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地返回了他们所在的村落。

孔会再三叮嘱他们,要把此事对孔瑛保密。

“今天咱们只带了一辆小?车过来,所以装的粮食不算多。我?看他们篱笆里面晾晒的粮食还要更多呢,那?篱笆轻轻一冲就倒了,明天晚上我?再带着你们过来,你们各自把家里最大的家伙什都带上,用来装粮食。”

有那?警惕一些的,犹疑道:“可我?看他们城外多了一排不知道是什么的小?房子?,不会是有诈吧?”

“能有什么阴谋啊?你难道没听他们说吗,马上就要和三蛮打仗了,这些小?房子?肯定是修来防御三蛮的!”孔会毫不在意地说道。

虽然有人还是半信半疑,心里充满了担忧和疑虑。但是粮食确确实实是抢到?了,那?香喷喷的稻米就明晃晃地堆在车上。在抢粮食的时候觉得收获颇丰,可现在仔细一想,却发现这些粮食着实不够分?配,如果就此收手不再去?抢,各家的情?况依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于是众人约定,明日?再多叫些人来,下?山一次抢个够,免得城里人回过神后,又调转矛头来对付他们。

“重?要的是,一定要瞒着我?爷爷,否则,他一定不让我?们去?。”孔会再次强调。

众青年都连连点头,答应就此保密。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孔会第二次带人下?山抢粮的时候明显熟练得多了。这次的晾晒场倒是多了几个看守,然而这些看守在孔会他们面前完全不堪一击。那?几个身材矮小?的官差,一见到?孔会他们人多势众、气势汹汹的样子?,瞬间就被吓破了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孔会的目的只是抢夺粮食,并不想伤人害命。看到?这些官差胆小?如鼠的模样,料想他们也不敢进行阻拦,于是大发慈悲地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只是带着抢来的粮食返回了村子?。

这一次参与行动的人众多,抢回来的粮食数量自然也颇为可观。然而,这么大的动静终究是瞒不住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孔瑛的耳朵当中?。

孔瑛暴跳如雷,只差把那?假腿拆下?来敲在孔会头上,然而这一次,孔会有了极多的支持者。

“算了吧,孔老!孔哥儿说的也没错啊,山下?的官府都是些窝囊废,他们连蛮夷都打不过,又怎么敢此时再跟我?们作对?”

“是啊!您家的小?会那?可是行猎的一把好手,就算是在严寒的隆冬季节,也能给您打回不少?的猎物。但是我?们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啊!我?们家里有生病的老人需要照顾,还有待产的妇人需要营养,可都缺不了这正经的粮食啊!”

“我?知道孔老您是读书人,有文化、有涵养、有气度,不愿意和官府发生冲突和对抗。但是我?们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要活下?去?啊!”

孔瑛就是素日?再有声望,也无法在此时用言语唤醒众人,他只能长?叹一声,拄着那?不合身的假腿,一瘸一瘸地回了茅屋,再不出来。

没了孔瑛劝阻,村子?里支持劫掠的山民更多了。

孔会原本是打算抢完第二次就金盆洗手,不再继续这种危险的行为。可是,总有村民因为家中?的余粮不够而找上门来求助于他,他心地善良,又实在做不到?置之?不理,于是不得不违背自己当初的诺言,一次又一次地下?山去?抢夺粮食。

他们最初只是因为无法通过正常的途径换到?粮食,所以才在无奈之?下?心生歹意。然而,当他们逐渐发现抢掠这种方式比交换来得更加轻松、更加快捷的时候,他们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再也无法回到?原来那?种安分?守己的道路上去?了。

不光是抢粮,他们还想抢一切能抢的东西?。

姬萦通过晾晒场每次送来的详细汇报,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些山民们的欲望正在不断地膨胀,愈发变得难以满足。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抢夺的只有粮食。可是后来,晾晒场上的棉被、衣裳、陶罐等等,凡是一切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他们都不放过。而且他们的行动范围也越来越靠近城门。

姬萦手中?拿着近十次山民劫掠的损失单子?对比,对一旁的徐夙隐道:

“听晾晒场看守的官差说,他们的领头人叫孔会,能以一当三。别的人是越抢越多,越抢越杂,而这孔会除了粮食,只抢一样,那?就是酒,想来是个爱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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