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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纷杂的念头在姬萦脑中回荡,像是要从?内至外整个炸开。

她一言不发地?带着霞珠往住处走去。

她脚步飞快,霞珠又走又跑地?追赶,神色忐忑害怕,一路观察着姬萦的脸色。

“小萦,你是不是生?气了?”

“小萦,你先听我说话……”

好不容易回到了偏院,姬萦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赶的霞珠,后者没?来得及收力,直接撞进了她的怀里。

姬萦压下其他杂念,把人从?怀中捞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答应去宫里?你知不知道,徐籍是想留你当人质?”

她不相信霞珠想当女官的话,十二年相交,她比谁都清楚霞珠的性格。她绝不会认为,当女官比当医女要好。

她尊重霞珠的选择,但她要一个答案。

“我知道。”霞珠并无异色,“宰相直接告诉我了,让我进宫,是为了让朝廷对小萦放心。”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

“如果?不是我,就会是别人。”霞珠说着,眼中重新露出先前在书房里的那种坚定,“无论是秦疾还是岳涯,都比我对小萦有用得多。让我进宫当人质,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觉得最好!”姬萦忍不住提高音调。

“小萦是在害怕吗?”霞珠忽然笑了。

“我怕什么??!”

“其实我也很害怕。”霞珠牵起姬萦的双手?,低声说道,“宰相单独见我的时候,还有刚刚在书房里的时候,以及想到之后我要独自一人入宫……我心里就很害怕。我知道小萦害怕我出事?,我也很怕进宫后再也见不到小萦……但我必须去做,只有我最适合做这件事?。”

“你既然知道危险,想没?想过万一出事?……别人尚有自保之力,你呢?到时候你要如何脱身?”姬萦又惊又怒地?看?着霞珠。

“从?前我并不懂得霸业是什么?……可自下白鹿观以来,我逐渐明白了小萦所选择的,是一条多么?凶险的路。小萦身边,能人异士聚集,而我身无所长,平平无奇,却?也想助小萦一臂之力。”

霞珠握着她的手?,笑颜如花地?看?着她,眼中却?有泪光闪烁。

“我知道此?去危机重重,但我不得不去。”

“因为小萦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

自百针之刑后,姬萦再也没?有掉落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别过头,用衣袖擦掉脸上的泪水,半是气愤又半是妥协地?说道:

“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那小萦就更不用担心了,”霞珠反过来安慰姬萦,“常言道傻人有傻福,我在宫里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姬萦用沾着泪水的双手?重新握住霞珠,郑重其事?道:

“那些宫女太监的惯会看?人下菜,你去了宫里,不要省钱,我现在有很多钱,你拿去打点关?系,好让自己在宫里过得舒服一些。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别的什么?都不用做,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带你离开青州皇宫。”

霞珠紧紧握着她的手?,神色间全是信任。

“我都听小萦的。”

第?二天早上,徐天麟兴冲冲来偏院找姬萦,却?得知她已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启程回暮州了。

“这么?早就走了?我还没?和她比试一场呢——”

徐天麟面露失望,瞬间从?雄赳赳气昂昂的朱鹭变成霜打的小番茄。

他对姬萦的好感爱屋及乌到院子里那个长得怯生?生?的圆脸姑娘身上,正想和她问问姬萦的事?,兰骆却?告诉他,父亲有请。

府中死了个少爷,但府里下人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悲痛,四处也没?挂上白灯笼。就连徐天麟,也不觉得应该为徐见敏悲伤。

他脚步轻快地?来到书房,好歹还记得做做表面样子,重新调整好面部表情后,才一脸慎重地?进了书房。

“父亲。”

他规规矩矩地?向坐在书桌前批阅奏章的徐籍行礼。

“去过偏院了?”徐籍虽是问句,但却?是陈述的语气。

“去了。”徐天麟难掩失望,“姬萦已经走了。”

“昨夜,你二哥死了。”徐籍将笔放到笔架上,抬眼看?向对面的徐天麟,“你觉得是谁杀的?”

徐天麟犹豫着没?有说话。

徐见敏的那点爱好,旁人不知,家里人却?是一清二楚。

对徐天麟而言,有这样的二哥是一种耻辱。听说他还伙同外敌对姬萦动手?,这样敌我不分的二哥,说句心里话,死了反倒省心些。

只不过,杀人的究竟是姬萦,还是义?兄?

徐天麟希望谁也不是,但理智告诉他,最大的嫌疑人仍是这两人。

“你也觉得,不是姬萦便?是张绪真。”徐籍替他说出了心中的猜测,“若真是如此?,你待如何?”

一个是与他一同长大的义?兄,一个是他发自内心欣赏的好友。如果?真是这其中一人……二哥便?只能怪自己犯蠢,偏要惹到聪明人身上去了。

徐天麟终于说道:“我会牺牲二哥。”

“为何?”徐籍问。

“因为二哥对我们的霸业没?有丝毫用处,只会拖父亲的后腿。”徐天麟露出一丝气愤,“之前暮州便?是如此?,父亲将暮州交到他手?里,他却?和当地?豪族沆瀣一气,丝毫没?有顾及大局。”

“而姬萦和义?兄,无论哪位,都是我青隽不可或缺的帮手?。”徐天麟说,“姬萦和义?兄的杀人动机,都是因为私仇。既然牺牲一个二哥就能平息他们的怨恨,这交易为何不做?更何况,二哥人都死了,再来追究是这二人谁杀的人,岂不是丢了夫人又折兵?”

“好!”徐籍双眼放出精光,满面赞色,“不愧是我儿!懂得权宜之道。为父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正是因为两害择其轻,不愿再因一个已死之人,自损我青隽一臂。”

徐天麟面露骄傲之色。

“今年你便?二十了,待冠礼之后,你再想上战场,为父也不拦着你了。”

徐籍起身走至徐天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这是用兵之道。”

“疑心动于中,则视听惑于外,视听惑则忠邪不分,而是非错乱。这是分化制衡之道。”

“不管你的敌人是一人还是万人,是强,还是弱,你要记得,用武永远是最后一种选择。”

徐天麟神色恭谨,朗声应道:

“儿子谨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