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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翱:“我相信我们是无敌的!”

于谦朗声说:“——是「有朋自北方来,虽远必诛」!”

众人:“……”

你别说,细品一下还真妙。

元朝胡虏自认是北人,而他们是南人,被蔑称为第四等人,可不就是「有朋自北方来」?

一时间,平虏军全员反响热烈,并决定将这句简单明了的话作为口号。

于谦十分满意。

然而,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自己铿锵有力的话语回荡在另一个时空,刷新了一名少年的三观。

……

大秦位面。

公子扶苏正在听大儒淳于越畅谈《论语》,这时忽然看见天幕上于谦的话,顿时惊呆了!

简直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论语》居然还能这么解读?

扶苏带着一丝奇妙的感悟,回头又翻了翻书,立刻就品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这个“朝闻道,夕死可矣”,难道不是在说,“早上知道了去往匈奴的道路,晚上就把匈奴都杀死了?”

这个“君子不重则不威”,难道不是在说,“君子(我们老秦人)不下重手打死人,就无法在六国遗民之间树立威信?”

《论语》果然精妙。

看起来是仁义礼智信,其实字字都是在杀人诛心,保境安民啊!

扶苏恍然大悟,当即把自己的思路分享给淳于越。

淳于越:?

他瞬间暴怒:“公子从何处听来的歪门斜说,一派胡言!”

“可是”,扶苏指着天幕上的于谦,“于先生所言,难道不对吗?”

“这,这……”

淳于越就算再挑剔自负,看见了于谦在后世的事迹,也说不出他半个字的不是。

按照儒家标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于谦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圣人,是要封圣的!

圣人之言岂能有错?

难不成,其实他一直以来的解读才是错的?

此刻,大秦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博士,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

平虏军按照计划行事,很快拿下了对战张珪的开门红。

而后,又一路势如破竹,在起义第三年的年末,接连攻下浙东八府,很快就大举围城,包围了旧都临安。

于谦身披甲胄,朗声鼓励一众战士,清润的嗓音优美动听,如同青山亘古间的渺远钟声:

“临安城就在前方!”

“新春将至,正好打下旧都,回去过年!”

“定要一雪前耻,让崖山、扬州、还有千百地的烈士英魂们,都得以瞑目安息!”

他经年以来,在军中积累了甚高的威望,众军士纷纷响应,壮志如潮。

谢翱等人各司其职,督查军械,布置攻城器具。

张珪如今,就被围困在临安城中,四野都是气势凶猛的义军。

平虏军一路行军顺利,固然有他们用兵灵巧、兵贵神速的缘故,但也有一部分问题,出在主帅张珪的消极应战态度上。

一直到困守临安之前,张珪都是一种近乎摆烂的状态,甚至没有组织任何一场像样的抵抗和围剿。

他隐约觉得,自己这次与平虏军的对抗,似乎并不属于正义的一方。

他再不能像当年随父亲进攻崖山、扫灭南宋时那样,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起兵,是为了天下苍生,是将江南地区的百姓从腐朽的宋王朝手中拯救出来。

要知道,眼前的平虏军,绝大部分成员都不是朝廷公卿和军户,只是普通的百姓啊。

若是能有一口饭吃,若是生活还过得下去,哪家百姓会愿意刀口舔血来造反呢?

天下确实一统了,可百姓的生活过得并不好。

张珪过不了心里那个坎,没法说服自己对百姓们大肆杀戮,始终以消极防御为主,一退再退。

他一直在纠结,而后就一步步演变到了如今的局势。

这一晚,更深人静。

张珪屏退了所有人,孤身坐在暗夜里,不言不语,怀中紧抱着一本邓剡留下的书卷。

今天本是他的生日,也是成年之日。

当时在庐陵驿站,他缠着要老师在及冠时给他取字,邓剡笑着答应了。

那时的他是多么快活,多么意气风发啊……

可后来呢,很快他就接连失去了父亲和老师,两个生命中最重要之人。

然后不得不临危受命,统率起了一支大军,来应对浙地这一摊危局。

明亮的月光从窗口映照而入,落在怀中,他紧握住的书卷上。

那是邓剡汇集平生所学,为他留下的遗书《相业》,煌煌数十卷,写尽了他所需要知道的任何事。

邓剡对他说,“熟读之,后必赖其用矣。”

扉页上题了几行字,是邓剡一贯轻松活泼,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

“唉,送行千里终有一别,老师只能送你到这里啦,以后的人生之路,你都得自己走。”

“寒来莫忘添衣,夜深切勿独坐,吃好睡好,做一个正直且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

“如果行有余力,记得去把白鹭洲好好修一修。老师若来年魂归,或许还能在书院的花树繁阴里,偷偷睡个懒觉,去后山烤几只白鸟什么的。”

“我为你取字公端,「天公作美所以一心天下为公」的公,「君子端方但千万别被欺之以方」的端。”

……

这都什么跟什么。

张珪看到这里,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但这个笑容,尚未完全展开,就已经化作了一声低泣,星星点点的泪水随之坠落在纸笺上。

“若您还在,您想要我怎么做?”

他这样喃喃地低语,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战场并不是最适合他的位置,他不想参与战争,可是别无他法。

那么,就只能以战止战,快速平定这样一场原本罪在朝廷的动乱。

而后,才能进入朝中施展文治,进行他所想要开展的一切政策。

大半夜过去了,迎着初日的晨曦,张珪擦干了泪水,似乎褪去了所有的软弱之色,变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老师……”

不论前方等待我的是何等未知命运,我绝不放弃。

……

进攻临安城下,平虏军在钱塘江干的沙滩上,就地扎营,沿途旌霓浩展如云鸿,苍茫回风高悬,遮天蔽日。

这样一方面形成了围城之势,另一方面,也可以借助天险戒备元兵援军。

陈英精通天气,早已测算出了潮期规律,为他们选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被围困许久之后,张珪见情势不乐观,决定赌一把,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无光夜,亲率大军出城,截断了平虏军水路之间通行的粮道。

他这一把,可以算是赌赢了,也可以说是输了。

输了是因为,守卫粮道的众人面对敌众我寡的形式,坚持浴血奋战,一直战至天明前仅剩人数寥寥无几,仍旧没有陷落。

五更天时,张珪眼看时辰已过,只能选择退去,无功而返。

但他也依然算是赢了,因为他,活捉了陈英这个人。

义军人手奇缺,陈英因为能力不俗,加上人品可靠有历史背书,所以承担起了守卫粮道的重任,在混战中格外英勇浴血,最后被张珪生擒。

张珪放出话来,于三日后处决俘虏。

这摆明了就是陷阱,早就挖好了坑等人跳,杀机四伏,但于谦却一下就被捏住了要害。

陈英这个人的身份,实在太重要了。

毕竟,陈英是朱元璋的外公,若他真的死在这里,后世哪来的明太祖朱元璋,哪来的大明王朝?

自己岂非成了社稷江山的千古罪人?

于谦决定冒险一次,孤身潜入临安城,伺机把人救出来。

对此,先生表示:“放着我来。”

于谦:?

他顿时傻眼了:“先生,使不得啊,我一个人轻装简行,从小道潜入就行。反正即便我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亡,还会回到我的时代去……”

文天祥瞬间被他气笑了:“莫要胡言乱语,什么死不死的,为师联络了一些在临安城的旧部,等待消息。”

于谦:!

他赶紧问:“出手的各位能全身而退吗,需不需要去接应他们?”

先生微一沉吟,在溶溶月色中凝结成画:“我与你同去。”

临安城内,张珪治军严格,镇压了许多场城中动乱,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井井有条。

然而,临安城,毕竟是宋人的都城,失陷于德佑二年,距今不过五载。

城中,都是昔日的大宋子民,在元兵铁蹄南下时,被屠杀了一茬又一茬,有着国仇家恨的切肤之痛。

死士将文天祥的讯息送入城内,不仅是当年随他征战的旧部,就连许多百姓,也都热泪盈眶,决定配合计划行动。

是夜,城中多处重地起火,光芒冲天。

烈焰如腾空的巨龙,纵横肆虐,横亘厮杀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上空,照得大半座城明亮如白昼,无数的府邸住宅、大街小巷中,都有人声涌动,轰然鼎沸。

一支小队身披夜色,深入地牢,趁机救走了陈英。

于谦早有准备,第一时间就守在必经之路上,接应他们。

陈英在牢中备受折磨,几乎遍体鳞伤,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了。

只因张珪知道他是平虏军高层,故而进行了严刑拷打,而他始终未吐一词。

于谦小心翼翼地把人接过来。

“他就交给你了”,一名义士抹了把脸上的血,告诉他,“我们还要回去继续和张珪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