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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道韫拍手叫好。

荀羡笑容微僵:嗯?

……

一日之后,见面之后,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小曹植匆匆忙忙拽上东山的谢灵运,看着荀羡陷入了沉思。

要他把荀羡打扮成女孩子?

可是他也只给王维一个人画过妆啊,技术水平尚未达标。

然而,迎着偶像无比期待的眼神,谢灵运哪能说出一个不字,只得回头请教了一番乔装打扮方面的行家祝音台。

专业问题就要找专业人士来解决!

祝音台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掩护本就摇摇欲坠的马甲,主动提议道:“我来吧。”

她现年十七岁,一切剧情都尚未开始,为了求学扮作男装,准备前往会稽书院。

结果路上因为庙会的事一耽搁,直接被迫加入了谢灵运的活动小队,跟着他一起上了东山。

镇西将军谢尚是何等精明洞彻的人,第一时间就将祝音台的身份背景查了个底朝天,将人找过来对质。

祝音台大惊,险些以为自己要被当场遣送回府。

不料,谢尚这个人素来离经叛道,视尘俗礼法如无物,不然也不会如此作风招摇,特立独行,甚至被时人称之为「镇西妖冶」了。

他不仅没觉得祝音台如此行径有何不对,反而抚掌大笑,声称自己会为她保守秘密。

祝音台心里七上八下,回归了小分队,这才发现谢灵运和王维对她的态度……怎么说呢,就好像早就知道她是女孩子似的。

祝音台心情复杂,感觉自己披马甲这么久,仿佛披了个寂寞。

她给荀羡整个装扮了一番,燕金钗,曳绛裙,皎月妆,幽菁色如云的水袖随风飘拂,烟行袂摇,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声倾国倾城。

荀羡:“……”

他已经上了贼船,这时即便是想要跳船也已经来不及了,毕竟他还需要借助陈郡谢氏的庇护。

他只得接受祝音台的仪态指导,提起裙裾,缓行过山间石阶,月华与星辉俱是温柔地缀满了衣衫。

第二日,东山上陆续有名士抵达,都是谢安请来的好友。

有东晋抬杠专家、清谈第一名、杠上开花小天才的丹阳尹刘惔;

有以文采著称,专门给各路大佬写墓志铭、如同集邮的孙绰;

当然还有王羲之。

他既是谢安的好友,也是谢安的书法老师,比谢安略年长,眼下正担任右军将军、会稽内史。

王羲之看着素纱掩面、清姿艳逸的荀羡,觉得自己之前来东山好像没见过此人,有些惊奇地问:“这位是?”

谢安微微一笑,眸若月华映雪霁:“这是荀……二娘。”

他其实并不想帮荀羡掩饰,平白招惹一桩麻烦上身,虽然不惮,但也很是让人烦心。

然而架不住侄女谢道韫一心想看热闹,谢安作为宠孩子第一名,只得答应下来。

王羲之若有所思,又看了荀羡一眼。

荀羡此前与他打过照面,生怕被看出什么问题,连忙掐着嗓子,轻轻柔柔地问候了一声:“右军将军好。”

王羲之微微颔首,飘然离去。

东山幼儿园的一众谢氏子弟,都在这一日登上了船。

放眼望去,一片珠玉琳琅,满目风华如云,海上波光映雪光,当真是“群贤毕至,少长贤集。”

谢安坐在船头抚琴,从容优游,如水的弦音铮然倾泻而下,宛如一枚枚流动的文字漂浮在水上。

谢尚极擅长吹笛,在一旁奏笛声相和。

王羲之倚着阑干,沉吟静思,孙绰叩舷长啸,意气风发,小曹植对着眼前如斯美景,诗意大发,正在拉着小谢道韫,挥毫泼墨,吟咏新的文章。

谢灵运立在船头,瑰丽的衣衫凝光而泛羽,宛然入画,如此吟咏道:“川后时安流,天吴静不发。扬帆采石华,挂帆拾海月……”

甲板尽处,雪浪低回,意自萧闲。

王维收回视线,神情澹然地举杯说:“今日之阵容,足可堪比真正的兰亭集会之时了。”

虽缺少王羲之的两个儿子,王徽之与王献之,但却有他们的加入,此消彼长之下,反倒超出了原阵容一截。

李白坐在他对面,修长手指把玩着杯盏,缓声笑道:“是也,若王羲之在此时挥洒成文,取名为「泛海集序」,定然亦是一道千古名篇。”

王维抬眸看他:“若论乘风蹈海之诗,太白当推卷首。”

“哦”,李白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王维一怔,随即用一种「你怎么都不适当谦逊一下」的目光注视他,引得李白大笑,抬手在阑干上重重一击:“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摩诘如此清澈之人,想来也不想听到虚假伪饰之辞吧。”

王维:“……”

咋滴,你就这自我盖章诗坛第一了,可真是好能耐。

不过他和李白的诗确实不是一种画风,像眼下这般乘风破浪的景象,就有点超脱他最擅长的领域范围了。

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到船只猛然一震,海浪格外迅猛。

王维不禁皱眉道:“风浪越来越大了,真的能继续前行吗?”

李白还在思考着还有八年才到历史上兰亭集会的时间,该如何将此事提前,以便完成副本任务,随口道:“是错觉吧,你第一次出海,等会缓缓就好了。”

他不由分说,将王维按到一边坐下,还给对方倒了一杯热茶。

王维将信将疑,也只得捧着热茶,打算缓一阵。

不料未过多久,又一个大浪潮头迎面涌来,船只剧烈一颠簸,整杯茶都洒了一地。

王维好容易才抓住阑干,稳住身形,讶然抬头道:“这也是出海乘船的惯常经历?”

李白心里有些吃不准,但见他第一次出海,怎么说也得给他做个表率。

于是一边把他拉过来坐好,一边安慰他说:“我提前几天就拉黑了明世祖,他又不在船上,怎么会遇见风暴呢?”

天幕上的郑成功:“……”

他颇为无语,将一串省略号发在了师生群中,抨击了这种肆意败坏他名声的恶行。

结果就在这一串省略号飘出来的时刻,王维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反应过来:“这次出海,是不是就是「谢太傅浮舟泛海」的那次?”

此刻,风浪越来越迅猛,滔天的波涛洪流凝结成巨手,肆意揉捏着小船。

王羲之早已变了脸色,示意船家返回,谢安却是不管不顾,依旧在船头镇定自若地抚琴,琴声激越铿锵,顷刻间穿透了白浪连绵,海波呼啸。

非常符合历史传闻中的一次记载,谢安邀请王羲之等人浮舟泛海。

遇见巨浪,众人皆震恐,唯独谢安面色不变,抚弦清歌,淡然如常。

至日暮云深,风浪散尽,始得平安归去。

想他乌衣濯素,在风急浪险中,弦声荡开青山辽阔碧海无垠,长风吹裂雪浪碎如玉屑,落似星子,却在眸底化为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没有畏惧,只有从容。

这该是何等的绝世风采。

往后风雨飘摇,深渊千里,有许多次当谢安自己,当陈郡谢氏,当整座帝国摇摇欲坠,日坠星沉,他便也是这样澹然凝眸,从容振衣,落子无悔地走入下一场杀局。

李白沉默一会,却是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应该不是历史中的那次出海。”

至少那次最后大家都平安回归了,但眼瞅着现在,他们已经掉进海,命悬一线了啊!

轰,只听上方传来一声巨响,一个浪头凶猛而至,将船只从中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