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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垂下,又下雪了。

他们玩了有一个?多时辰,精疲力?竭,才回到别?院。

琴声已经停了。

卫虞说饿了,要吃锅子?。让丫鬟去和厨房说。

不一会,热腾腾的铜锅就?摆到廊下,设了座。油味重,也没在?屋里,更是对着满山梅花,纷飞落雪更添意境。

再多加两个?炭盆,半点不冷。

卫朝被仆妇拖去换身衣裳,过来坐下了。

曦珠看到锅被分两半,一边热辣红油,一边牛油清汤,沉浮着菜蔬荤食,有阿锦喜欢吃的肉丸子?,还有阿若喜欢吃的笋,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什么立场,但还是问出口。

“要不要叫阿锦和阿若过来一起吃?”

卫虞就?让丫鬟去说。

很快,丫鬟回来了。

“二夫人说不用了。”

吃锅子?时,卫虞说在?别?院的后面有温泉池,等吃完了就?去泡泡,极是舒服畅快。曦珠笑着应下。

等吃完,雪还没停。

却有人来找,是另一个?别?院的贵女,派人过来邀卫虞去玩。说是才知?道她也来了小琼山,原以?为这年不来的,她那里已经有好些人了。

卫虞问那个?仆从?有哪些人。

曦珠在?旁,听到了姜嫣的名字。

等那人离去,卫虞犹豫下,问道:“表姐要不要一起去玩?”

她有些局促。她和表姐玩得很好,也跟那些朋友很好,可上回她的生辰宴,表姐好似是不高兴走的。

曦珠摇了摇头,轻声:“刚玩地腿酸,也有些困了,就?不去了。”

“一起去吧。”卫虞又问了一遍。

曦珠微微笑道:“你去和她们好好玩吧。”

残剩的锅子?被收走,卫虞进屋再换过身衣裳,带着丫鬟赴会去了。

只留下曦珠和卫朝两人。

坐在?廊下,卫朝撑着腮帮子?嚼梅子?脯,望着雪里的梅景,忽然道:“今年三叔叔没来,一点都不好玩。”

爹爹和祖父一样忙,大多时候都是三叔叔陪他玩。病了会给他买糖吃,闲了会给做玩具,有时候会故意吓唬他,然后哈哈大笑,可他还是喜欢和三叔叔玩。

“阿娘说以?后三叔叔有事要做,不会再和我?玩了。”

曦珠低头,看见他鼓着嘴巴,沮丧的样子?。

这时的卫朝还是玩乐的年纪,并?无一点前世承担复兴卫家的样子?。

她隐约想起前世卫陵是来了的。

又发生了偏差变化。

这些日,他到底是碰到了什么事?

天渐渐黑下,卫朝说自己带了志怪话本来,是三叔叔之前给他的,得空就?会念来吓他,可故事没说完,他好想知?道那个?山怪最后如何结局了。

“你怕不怕啊?”他问。

曦珠笑说:“不怕。”

“那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曦珠拿过那本书,点头道:“好。”

这孩子?身份贵重,自会说话,府上就?请了名师大儒教导,当然早早就?认得字,在?外?人面前是矜贵的小公子?模样,只到底是孩子?,此时想有个?人陪着。曦珠翻到夹角的那页,开始讲。

她从?小也很喜欢这样鬼神精怪的故事。

她常将书上的故事记住,然后说给学?堂里的同学?听,看到他们吓地一愣愣的,还有胆小的跑出去哭了,会觉得好笑高兴。

先生得知?后,气地胡子?都吹了,便会打她手?心。

疼是疼,但她下回还敢那样干。

曦珠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放沉了音调。

一点儿都不可怕,但为何他会被吓地扑过来,抢走书?

“你和三叔叔一样吓我?!”他指控道。

曦珠眨了眨眼,道:“我?哪里吓你了?”

他只憋着嘴,不说话。

“你不要听,那我?走了,天黑了,我?要去睡觉。”

故事说到末尾,只差一页。他不情不愿地将书递过去。

曦珠又笑地将书接来,很平常的语调,缓慢地念着。真?相揭露,那个?鬼其实是人假扮的,是为了害人。

卫朝终于松口气,不是鬼就?好。

“你看,你知?道他是鬼的时候,觉得他可怕,一旦知?道他是人了,便觉得没什么可怕的。难道仅是一张皮,你就?能忽视那些被害的人是如何惨死的吗?”她说。

有敲门声响起,是别?院的嬷嬷,来说温泉池那边都备好了。四小姐还未回来,表姑娘可以?先去,不碍事。

曦珠将书合上,放到柜上,轻声说:“我?走了,早点睡。”

转过身的她,忽地又扭过头,扮个?鬼脸。

“小心夜里鬼来将你捉走吃掉!”

身后传来哇哇叫声,曦珠止不住眼里的笑,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跟着嬷嬷来到后院。

青坠已将更换的衣裳放在?池子?边的木盘上,退到外?面守着。

表姑娘不喜欢人伺候沐浴。

浅云色的帷幔落下,曦珠脱掉身上厚重的袄衣棉裙后,走进池子?里。很暖和,温水逐渐淹过她的腿、腰、胸,直到锁骨,她坐下来。氤氲白茫的雾气漂浮在?眼前,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变轻许多。

万籁俱寂,偶尔有透气疏窗外?,雪从?梅花树梢落下的簌声。

疲惫徐徐袭来,她缓缓闭上了眼。

她陷入了一个?梦里。

她跟着他。

他要去哪里呢。

她并?不知?道,只知?道要一直跟着他,哪怕他从?未回头,发现?身后的她。

她不妨被雪里一块石绊住,登时尖锐的疼传遍全身,痛地眼泪直掉。

也是那时,她听到了一个?颇为烦恼的声音。

“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仗着家中几分权势,要我?如何直说呢,怕得罪他。”

她忍泪抬眼,看见他停住脚步,整个?人像是愣住般。

“可我?瞧他对你挺好,那样脾气大的人,你那时没收他送的生辰礼,后面也没计较。你那个?庶弟不是欺负你吗,他还帮你收拾了人家。”

“他那叫帮我??只知?打架斗殴,不学?无术,他不来找我?,败坏我?的声名就?好。”

“那国公夫人有意你,你要如何说?”

“我?便是为这事烦,若非我?母亲与国公夫人有交情,我?都不想登那个?门,就?怕撞见他。”

女子?笑闹声。

“哎,嫣儿,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我?也不求什么,只要能平平淡淡过日子?就?好。”

“你这副容貌才学?,还能平淡得了?以?后说不准要嫁给什么人物。到时苟富贵,莫相忘啊。”

……

脚步声渐行渐远,匿迹于梅林深处。

她怔怔在?原地。

然后听到一道轻飘的笑声。

“觉得我?很可怜?”

他发现?了她,转身看她,英挺的眉眼俱是冷意。

模糊的视线里,她慌忙说:“三表哥,你别?听她说的,你很好,你不是纨绔。”

冷冽寒风中,他的唇角轻挑,讥嘲般,仿若听到笑话一样。

她其实不知?该怎么说安慰的言辞,只反反复复地说着他很好。除去这三个?字,她哽咽地再找不到话说。

她没想见到这一幕,更不曾想过姜嫣会拒绝他。

雪落下了,他的唇角渐渐放平了。

“天冷,回去吧。”

他提步朝前走,不再看她。

她想要跟上他,却一动?,脚痛得厉害,一步也走不了。

她看到他越走越远,眼泪忍不住掉在?雪地里。

靠着山石,她滑坐到地上,也不再看他的背影。

她抬袖,一点点将眼泪擦掉,低头,咬唇忍着痛,将帕子?围扎在?脚踝流血的伤处。

直到头顶传来一道低声。

“你的脚怎么回事?”

他回来了。

她含泪的眸弯了弯,一股喜悦乍然蔓延心口。

她还没说话,他就?蹲下身,俯首,要伸手?握住她的脚看伤势。

她忙往后退,红了脸,怯声:“三表哥,我?,我?……”

荼白的裙摆坠落,柔软地拂过他的手?背。

她看见他的手?僵住,而后?*? 紧握成拳收回。

一息的静默后。

他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给她披上,将兜帽给她戴上。

“上来,我?背你回去。”

他转过背,在?她面前曲下膝盖。

雪花飘飞,落在?他身上。他久等不到,声重了些,“上来。”

她的手?脚都冻地发麻了,红了眼眶,咬紧泛白的唇,终于趴伏到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