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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见面的机会其实很少, 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公府,身边总有眼睛盯着, 更何况单独相见,多讲几句话。

曦珠不合时宜地想到前世的自己,想要见他?一面,或是经与别人的旁敲侧击, 或是园子小径上的偶遇,无法预料, 也许下一刻就看到他?, 也许十天半个月连个背影都瞧不到。

从来都是她主动,重新来过, 反而成了他?。

寺庙后山的一条林荫小路上, 连片的乌桕枝叶随风滟动?,斑驳金光筛漏,在她月白的素纱裙上浮游,卫陵托住她的腰身,又压住她飘飞的裙摆,将她扶上了马鞍。

他?的马太高了,她不大能自己上去。

“怕摔吗?”他?问。

曦珠垂眼看他?接着将自己的裙,凌乱的地方整理, 很仔细。

她抚摸了下马脖子,看着马扬起漂亮的头颅, 甩动?长顺乌黑的鬃毛,在光下晃过一道流畅的弧, 打?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响鼻。

反问:“它会摔我?吗?”

他?的马是西域正统的汗血马,价值千金, 高贵的血统,自然有桀骜的脾性,难以降服为骑。即便驯从,除去主人,并?不允其他?人上身。

曦珠从未单独骑它,上回冬夜的小琼山,始终有卫陵牵绳,它不敢摔她。

倘若要她一人控缰,怕会出事。

卫陵抬头,见她有些紧张的神情,笑道:“有我?在,它不敢。”

他?拍了拍马首,薅了一把它的耳朵,才转身抬脚踩镫,上了另一匹银鬃马。

曦珠放心下来,驾马跟在他?身侧,朝小路深处去。

目光却不由落在那马上,迟疑道:“这是大表哥的马吗?”

卫陵点头。

转见她微咬的唇,明白她的担忧,是怕家中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他?揽缰驱马,将上半身靠近她,凑上来说:“别担心,他?不知道,是我?偷偷从马厩里牵出来的。”

他?的嗓音本就清冽,加之刻意的轻声,果真像他?偷摸去做了坏事。

“这马的性子是要比我?的好得多,但我?不敢让你骑它,怕会真摔了。”

轻笑在耳,曦珠信他?没让人察觉后,随即问道:“现?下你与大表哥他?们不是应当在观鹿苑吗?球赛比完了?”

“早比完了,在赐宴呢,又?是一堆人聚在一起吃喝,我?不想在那里。再?说了,这样难得的机会,当然要来找你玩。”

他?的话极其率直,紧跟着说起马球赛的战况,绘声绘色地,让人身临其境。一张英朗风流的面容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曦珠静静地听他?说着。

春日?树林里鸟雀多叽喳,但都?比不上他?吵闹。

说到那至关重要的一球,他?倏地停下,唇角翘起,问她:“你猜最后是谁赢了?”

曦珠道:“是太子殿下赢了。”

没有一丝犹豫,语气笃定。

卫陵挑眉:“怎么猜的?”

曦珠看一眼他?,到底耐不住笑了一下,说道:“若是输了,你应当不会有现?在的高兴了。”

卫陵笑起来。

她记得前世的那场马球赛,太子输了,他?也受了伤。昨晚的信里,还嘱咐他?不要逞强意气,留意别受伤了。

他?当然会听她的话。

阒无人声的林间,马蹄嗒嗒踏进山泥,一丛淡黄春兰被?踩弯,簌出一阵幽香。头顶是遮蔽的绿影,阳光跃动?而下,朦朦胧胧的光晕里,他?一直望着她,没再?说话。

直到曦珠受不住这样被?紧盯的沉默,再?转头过来,就对上一双漾着笑的漆黑眼眸。

“你……”

“我?原本以为表妹不乐意和我?出来玩,还想着要怎么说服你。”

他?分明笑着,神色却恍若疑惑。

曦珠一时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偏眼回去。

再?往下说,便要将当下两?人的相处摊开了。

卫陵了然地笑笑,没有接下去,也看向前方的道路,“怎么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这么放心跟我?走啊。”

“若是我?将你拐去卖了呢?”

此时,他?的语调陡地沉了下去,周围林木茂密昏暗,细虫戛戛,便有些阴森森的。

他?总喜欢在言语上逗弄人,尤其这段日?子以来,本性更是暴露出来。

曦珠没觉得害怕,又?不觉失笑:“那三表哥要将我?卖多少银子?”

这话将卫陵噎住,闷会方道:“玩笑话,我?哪里舍得了。”

京郊的山一座连着一座,崴嵬险峻。此处又?不知是哪里的山,哪里的林了。

三番两?次,他?总带她来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曦珠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一直跟着他?,从寺庙后山,在深林慢行,并?不知要去往何地。过了许久,直到此刻,经由他?的话,才想起来问。

话落正转过崎岖山道,一股凉风便从一个峡谷窄道,细细地吹来,穿梭过两?岸成片的桃花林,拂低十里碧草,挟来山泉的流动?潺声,将粉嫩的花瓣吹扑到她的身上。

曦珠微微睁大眼,望着这幕景象。

卫陵笑道:“我?也不知这儿叫什么,没名的地界。”

他?持鞭的手抬起,以柄指向不远处的夹道,说:“过了那里,会有一大片草地,花也更多,比这里更好看。”

曦珠伸出一只手,看着花儿飞落掌心,须臾,又?被?风吹向溪涧,随水漂泊远去了。

她问:“这里景色这样好,不会有人来吗?”

卫陵见她喜欢,又?带着她朝前去,道:“这处鲜少人知,我?从前来时,偶然发?现?的地方,还从没见其他?人来过。再?说了,今日?踏青赏景,都?去郊外了,谁会往那么一大片深山林子钻,也不怕迷路。”

这时曦珠再?回首,才发?现?来时的路左转右拐,异常弯绕。

她回想,真地都?忘了要怎么回去。

“表妹可得跟紧我?,我?许久没来这里,都?有些记不得路了,若是弄丢了,我?又?找不到,怕是哪个草丛角落藏只饿急的老?虎,或是狼什么的,将表妹吃了,可怎么好?”

不知从何时起,他?一直叫她的名,只有在旁人面前或是玩笑时,才会唤她表妹了。

一而再?,再?而三。在这样的灿然春日?里,他?仿若不逗她,会浑身难受似的。

曦珠懒得看他?。

“那我?要回去了,不跟你走了。”

说着,就要驾马折返,又?蓦地一顿,垂头看骑的黑马,道:“这是你的马,我?也不要,自己走回去算了。”

她按住马鞍,就要翻身下去。

卫陵忙道:“别,是我?说错话,不是故意吓你。”

他?抓住她的手臂,她挣扎着。

卫陵连连认错。

“我?真错了,要有什么豺狼虎豹,我?一定护在你前头,让它们先吃了我?好不好。你身上几两?肉啊,够它们吃吗,它们要不笨,也得先奔我?来。至少吃我?,比吃你要饱些不是?”

曦珠挣动?两?下,又?兀地被?他?的话逗笑,急撇开脸,抿唇望着桃花流水,只不看他?。

卫陵弯唇。

这个样子的她,他?还从未见过。

“走吧走吧,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呢,我?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他?拉着她的袖子,摇啊摇的,继续哄道。

半晌,曦珠扯回自己的衣,撂下一句“你的话就没可信的。”就驱马朝前走。

卫陵笑跟了上去。

“如何不可信?我?难不成真会丢了你不管?”

“那你之前出事,差些被?狼吃了怎么说?”

曦珠看向他?。

踟蹰下,终究道:“自己都?顾不来,还能多护一个我?吗?”

这话将前事揭开,不免牵扯她拒绝过他?的表白,又?很有些伤男人想在爱慕之人面前,示强的自尊,尤其对他?这般极其要脸的人。

她心里暗紧。

却听到他?的一记笑哼。

“那都?多久前的事了,这大半年来,我?可没缺一日?地往神枢营去,在里面跟练兵似的,休沐也没偷一点懒,早起还练武半个时辰呢,身体都?比从前强健许多。倘再?碰上当时的情景,我?决计不会再?出那样丢脸的事。”

还怕她不信。

“要不我?脱衣裳给你瞧?”

伸手就将襟前的盘扣解开了。

曦珠一惊,实在怕他?动?真格。她慌张挪开视线,道:“我?信你,你别脱。”

“噗嗤”笑声。

卫陵到底解开了剩余的盘扣,将一只杏黄的袖子褪下,压折进腰间的蹀躞。露出右边宽阔的臂膀和胸膛,雪白单薄的衣,勾勒蜿蜒且挺拔的线,小臂处玄色的护腕紧束。

他?揽缰赶到她前头,扬唇。

“天?热,还不准我?脱衣裳凉快些了?”

曦珠瞥他?,这样的穿着在白日?底下,确没不妥。他?方才又?在耍她了,觉得郁闷起来。

卫陵见她额上有些细汗,憋不住地笑问:“你热不热?”

今日?春光大好,骑马又?难免出汗。

“不热。”

怕他?再?说些什么,曦珠忍不住道:“你少话些,行吗?”

“不行,出来玩儿,哪有不准人说话的。”

“那有你这样多话的?”

“我?不说,你会有得与我?说?喔,我?要是一句话不说,你不定觉得我?无聊呢,更不喜欢我?。”

“到时,你能负责么?”

“……”

等过峡道,入目一片低缓草坡,广袤无垠。青草上点缀着野花,坡上生长着数以百计的,顶着一冠粉紫繁花的高树,密密麻麻,像一大团轻飘的棉云。

从坡沿俯瞰到山下,鲜红的杜鹃花锦簇,迎风招摇。更远处,溪流纵横,如一条条交错的银带,围绕成海的油菜花田,金黄灿烂。

山远天?高,万里无云。湛蓝空中,悬飞着极远之地的,数不清的彩色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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