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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陵脸上的笑渐渐收敛,而后伸手?,一把将人揽入怀里?,紧紧抱住。

曦珠头抵在?他的肩膀,透过?单薄的一层白?衣,闻到他身上交杂刺鼻的血味与药味,她推推他,闷声?道:“我看看你的伤。”

卫陵与她耳鬓相贴,强忍背上激涌的疼痛,暗下?深吸口气,低声?道:“太难看了,我不想给?你看见。”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闭眸嗅闻蕴藏的馨香。

“别担心,我自小被打惯了,况且他是我爹,总不能真的将我打死。”

曦珠喉间微哽,踌躇片刻,还是问道:“外面的流言是你弄的吗?”

她知道的,若要嫁给?他,自己的身份是够不上的。可如此?做后,世人议论的矛头都会调转向他。

他拥着她,沉在?她的气息里?,声?音很平静。

“曦珠,我不在?乎外人如何说,本?就是我没护好你,才让你遇到那样的事。”

话音未落,他感到怀里?的她颤了下?,兀地玩笑一声?。

“只?要你不觉得我真是坏人就好。”

唇近贴于她的颈侧,摩挲地游移,声?愈加低沉,温热的吐息落在?她薄白?的肌肤。

“若我真是坏人,你早落我的手?里?了,还需忍到现在?吗?”

戏弄的话,让她放缓下?来,佯装般推一把他。“松开。”

卫陵没有松开半分,还是抱着她,却缓缓将头低下?,靠在?她瘦削的肩上,忽然问道。

“倘若这般后,他们还不答应你嫁给?我,我带你离开卫家,我们私奔去,你会怕吗?”

曦珠终在?他的低头下?,看到明煌灯火里?,那些暗沉漆红的牌位,正俯瞰底下?的她与他。

她轻声?问:“去哪里?呢?”

他揶笑,却认真地低声?回她:“到你家去,只?是到时恐怕我身无分文?,又没什么地位,还要表妹养我,你可不能嫌弃我。”

他又一次坚定地说,让她安心下?来。

曦珠没有应答。

仍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缓声?道:“别抱了,你祖宗的牌位还在?上面看着。”

“别管他们。”

卫陵搂住她的腰,语调跟着软低下?去。

“我本?来没觉得身上有多疼,可你一来看我,我真觉得疼,只?有抱一抱你,才好些。”

曦珠踟蹰下?,将手?放在?他的后脑,摸着他缠覆白?纱的头,柔声?道:“我给?你上药。”

“不要。”

他固执道:“真的很难看,等会我大哥来了,让他给?我上药,只?要你让我抱一抱。”

曦珠没有挣脱他的怀抱,也不敢多动,怕碰到他的伤,只?得无可奈何地任由他。

他问:“这两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歇息?”

她答:“吃好的,也睡好的。”

卫陵便笑道:“那就好,总之别管我如何。”

摇曳的灯火里?,他抱着她,仿若疼痛消弭殆尽。

沉默相拥,须臾之后,他还是放开了她,摸了摸她柔软的脸,温声?道:“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了,顶不过?两日,我爹就会放人了。”

“嗯。”

曦珠站起来,看到地上的攒盒,想到大表哥的话,又叮嘱一句:“你也要吃些东西,别饿了。”

“好。”

卫陵颔首笑应,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门后,香气飘远,匿于夜月辉光的林阴里?。

*

一盏油灯放在?地上,卫远盘腿坐在?身后,给?三?弟一边抹药,一边叹道:“你明知爹平生最?恨人威胁他,你还说出脱籍除名的话,别怪他打地狠。现外面传的那桩事,又是你做的,是不是?”

卫陵紧绷肩背,受着药侵噬鞭裂的血肉,不置可否,咬牙忍痛道:“是。”

卫远见那些纵横交错的伤都处理好,将金疮药放下?,问道:“你与表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与我说吗?”

从去年底的除夕宫宴,三?弟突然离席,再到寒食马球赛,不参宴会。

都是为?了与表妹约会。

卫远不认为?以那样的用心,三?弟会做出近日这种种事,更何况今晚表妹的到来,更是应证了他的猜测。

盖因两人的身份门第。

但他隐隐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三?弟有事在?瞒着他。

从小,三?弟是他带大的,有什么事都会与他说。便是不主动说,他问了,三?弟也会如实告知。

昨日,他已问过?一遍,没有得到答案。

“大哥,你别再问了,我不会说。”

卫陵看向大哥,回想到前世。

在?曦珠与许执定亲后,外室之祸随之爆发,将才平息,接着狄羌犯境,他跟随父兄一起前往北疆。

在?凄寒大雪的边境,一次饮酒驱寒之后,他告诉了大哥,自己喜欢表妹。

那时大哥满面熏红,醉笑说:“她与许执只?是定亲,又还未成婚,既喜欢,就去把人抢回来!别等到今后留有遗憾!”

他知道大哥曾有喜欢的人,只?是父亲早与董老将军,指腹为?婚了大嫂。

后来两人各自婚嫁,再不相干。

“你大嫂千里?迢迢自西北远嫁而来,来了公府帮娘处理中馈,恭谨贤淑。这么些年下?来,我与她还有了阿朝,我没什么后悔,虽说遗憾,但事后回想,不过?嗟叹一声?罢了。”

他身为?嫡长?子,和镇国公府世子,没办法摆脱身上的责任。

经年而过?,他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妻子。

却希望三?弟得偿所愿。

前世的卫远,如此?说。

卫陵听从了大哥的话,那年十二月归京,在?夜里?的园子,遇到了曦珠。

他说出了那番自己畏死的话,也许是真地在?倾诉,也许是在?试探她的反应。

她澄澈的明眸里?,果然显露出心疼,说了许多安慰他的话。

就像从前。无论是雪山梅林,亦或是上元灯会。

她的心里?还有他。

没过?多久,还去法兴寺给?他求了平安符。

他高兴地夜夜翻看平安符,甚至在?想,该如何去与她表明心意,解决掉她与许执定立不久的亲事。

想着想着,甚至会笑出声?。

但这一切都终止于一个?月后,长?兄被围困黄源府战死,跟着父亲病逝北疆。

卫陵朝面前目含担忧的大哥笑了笑,道:“不早了,大哥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

人影远去,树影婆娑。

他一个?人跪在?祠堂里?,望着桌上的先祖牌位。

在?曦珠离开后,隐约再想起一件事。

前世,在?她初来公府的那年,是哪月哪日,他不知惹了什么事,被罚跪祠堂。

她半夜偷偷来看他。

他忘记了那时都发生了什么,也忘记了两人都说过?什么话。

但心里?却很清楚,她是爱慕他的,才刻意来找他,不过?心叹:她的胆子真是大。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喜欢她,所以不会记住。

在?明白?喜欢她之前的那些事,他差不多都忘了。

后来,他弄丢了她,让她颠沛流落,濒临破碎。

有朝一日,她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尽管清楚她不再是当初单纯的爱慕,但只?要能与她在?一起,他便什么都不在?乎。

卫陵握紧了手?中她做给?他的,苍葭色的香缨带,无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