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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元晋犹记得最后一次和曦珠吵架, 是在光熙九年的十一月十八日。天大寒,海面起大雾。

她因腹痛蜷缩在床上,他坐在床畔给她轻揉肚子。

一室阒静里, 他一直看着她,但直至她的身体全然放松下来,眉头松缓,她始终阖着眸, 未曾睁开看他一眼。

他不?知她是不?是在怨恨当初跟他时,他让人送来的那一碗碗避子汤。若是能?回到当初, 他绝不?会那样做。

亦或是上次吵架时, 他对她说了过分的话。他不?该提及卫陵。

但他想与她有一个孩子,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娶她。

却?不?曾料想她会那般狠心?, 在他方提到孩子后, 一声不?吭地?,便喝下了那样一副绝子药。

他请大夫给她细诊过脉象,再不?能?恢复。

她彻底断绝了与他有子嗣后代的可能?。

纵使如此,他仍然想娶她。

他知道她没有睡着,但为?何会在说出那番心?里话后,得到她平静无澜的声音:“我是卫陵的妻子,不?会再嫁给其他人。”

她又一次在他面前提到那个死去?多年的人。

不?过是承担所谓的道义?,没有明媒正娶, 如何能?算那人的妻子,能?算是卫家人。

她在以这个理由推脱, 往更深处追究,却?是她不?愿意成为?他的妻。

但他们已在一起八年之久, 与寻常夫妻有什么两样。

但逐渐地?,怎么会得到她所谓的, 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她仍旧闭着眼,娓娓道来十多年前,从她父母皆丧,不?远漂泊投奔到京城镇国公府。

他早已知道,甚至后面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在她来到峡州的第二年,决定要跟他时,他便让人查清了她。

能?留在他身边的人,必须清清楚楚。

她不?过寄住在公府,然后与如今的刑部尚书许执定过亲,后来卫家倒台,许执与她退亲,她又因那封送往北疆的书信,被羁押进?牢狱受罚,后与卫家剩余女眷子嗣流放峡州,被迫嫁给一座灵牌。

但为?何在她的口中,会有另一场掩埋在前尘的纠葛恩怨。

她仿佛陷入了过去?,不?肯抽身出来。

她缓缓诉说着,与卫陵的那些?过往,与许执的那些?旧事?。

语气沉静,不?时停顿,似在回想,又接着说下去?。

她说当初是迫于无奈,才会与许执定亲,其实对许执并无多少感情。

她说她还是喜欢卫陵,所以才会冒死送出那封信,嫁给卫陵的灵牌是自愿的。

她说自己不?可能?再嫁人,还有卫家几个孩子在,她不?能?丢下他们。

她说他这样的大官,需要娶的是一个闺秀,而?非她这样的戴罪之身,对他的名声和前程不?好。

她还说卫家是故去?太子母家,她与他本就是敌对,承蒙他看中她,不?顾其他官员将领的置喙,这么些?年多有照顾,她很感激他。

她又说,她已然二十七的年岁,不?再年轻,美貌也损折许多。

她终于睁眼,看向了他,道:“若是你还需要我,我会一直侍奉你,直到你厌倦了,但再嫁之事?,你以后别?再提了。”

他的怒火几乎遏制不?住,盯着她苍白而?冷寂的面容,吼道:“你是不?是在借着我对你的上心?,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说出这些?话!”

倘若他只要她这个人,何需提嫁娶之事?。

从前她胆怯地?只敢遵照他的话,甚至在床笫之间,他想做什么,她哭地?再厉害,却?都?不?敢忤逆违背。

但何时起,她已比他更早地?,察觉出他的心?思。

而?他,也无法再以那些?手段,来对付她。

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争吵到后边,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是他一个人、浑似毛头小子般的歇斯底里。

而?她便枕在床上,以一种沉静到极处的目光,注视着他。兴许是听?得累了,她再次闭上了眼,没有再看他。

他那些?起誓的话,仿若于她而?言,只是一种聒噪。

她懒于听?入心?里。

他俯首看着她憔悴眉眼间复涌上的疼意,僵持之中,终于再次坐在她的身边,伸手进?被褥里,给她轻揉腹部。

“还疼地?厉害吗?”

“好多了,还有些?疼。”

她肯应答他的这个问。

……

他活至三十九岁,从未对一个女人这样耐心?过,便是他的前妻,不?过是他尚且势弱时,只能?听?从家中安排迎娶,所谓媒妁之言罢了。妻子病逝后,又有几个女人,都?不?过消遣释.欲。

这一次的争吵过后,他未再找她,本意让她再想想,不?必急于应他。

两人初识时,他做错了事?,才会造成当今的局面,她有所介怀,他该体谅。

她那些?话,他便当没听?过。

但他不?曾想过,她会为?了卫朝的前程,去?恳求她那位退亲的未婚夫帮忙。

卫朝一直在他手底下作战抗敌,杀了多少海寇,立下数场战功,他再清楚不?过卫朝的能?力。但确实如她所言,他曾属六皇子党派,能?让他们减少苦役服刑,但不?能?做的更多。

这是立场,他可以为?了她,想法脱去?她流放的罪名,但真正姓卫的人,不?能?放过一个。

更何况那时,为?避卫家复起,同在峡州的州府官员,带来了首辅谢松一党的命令,不?得重?用卫朝。

那段日子,他怕她更厌他,松懈了对她的管束。

她却?闷不?吭声地?,隐瞒着他,写信给了当上刑部尚书的许执。

等他发现时,皇帝的旨意已下发,从京城传至峡州,命他任用卫朝为?将领。

他怒视着她,她仍旧平静。

当她衣裳尽褪地?仰躺在桌案上,娇声一如既往地?缠人,以腿勾住他的腰。

“你在生气什么?”

“你如今既是我的人,为?何还要去?找许执?”

浑身喧嚣怒焰,他掐住她的脸腮,迫她看着自己。

她在跌宕里,眼眸迷离地?笑问他:“你能?帮我吗?能?帮卫朝吗?”

“许执亏欠我的,他便该偿还给我。”

“别?生气了。轻些?,我难受。”

他有些?恨她恍若把自己当作一个妓.子,任由人糟践,只为?换得些?好处。事?实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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