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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沉西山, 两人不时聊天。

光影黯淡地落在他深邃的眼窝,抬起一双蕴笑的眼看过来,将做好的小像给她, 重拿张新?纸准备继续剪。

曦珠正欲开口,让他再剪一张两个人的像。

但嘉乐堂那边来丫鬟唤了,道晚膳已经?备好。

天不早了,她还未梳发穿衣, 便没?有说出口。

门外又来了人,是他的亲信有事找。

“不做了, 你快去吧, 我还要?梳妆,怕去那边迟了。”

曦珠推推他的胳膊。

卫陵无奈笑一声, 只得放下剪子, 穿鞋下榻,道:“我去去就回,你先打扮着。”

见人把剪子和?纸收拾,拿去归置后出去,曦珠将那十二张小像又看了一遍,各种神态,活泼生动。

有她高兴笑眼的样子、害羞垂眸的样子、委屈憋嘴的样子、生气?瞪眼的样子、骑马飒然的样子……甚至连床上时,妩媚动情的样子, 他都剪了出来。

每一张,她都很喜欢。

从榻上下去, 欣喜地从妆台上找了个纂香盒子,把这些小像当心叠放, 装进盒里。

扣上盖子,将香盒与镯子、平安符、同心锁放在一起。

朝外叫来青坠, 快些帮她梳发。

蓉娘帮着找衣裳。

等侍弄好,他还未回来。

出去找他,他正背身在不远处的光秃梨花树下,亲信站在跟前,听不清在说什么?。

定睛一瞧,好似是那个叫陈冲的人。

之前在柅园见过。

将潭龙观的近况禀报完,陈冲得了指令,正要?离去,转目看到屋檐下的夫人正望他。

不由心虚地移开眼。

当初夫人的铺子,还是他趁着上元夜晚,翻墙去烧的。

原本依照三爷的话,只用?烧去后边的仓库了事,不料还死了个人。

卫陵循着陈冲的视线回首,对她扬起唇角,最后道了一句。

“去吧,把人盯紧了,先不要?轻举妄动。”

“是。”

陈冲赶紧应答,随即抱拳离去。

曦珠见人走了,这才上前。

她并没?问什么?。

平日他会把一些事告诉她,至于不能告诉的,大?抵是些残忍之事。

况且他在她面前,向来是轻松的面目。应当是想让她松懈紧绷的心神,对将来怀有期待。

这些,她心里都明白。

因此?从不过问,怕给他更重的压力。

毕竟他是卫家?人,肩上担着整个卫家?的存亡,不能再陷前世的泥沼。

她懂得那种压力,是如何?地令人崩溃。

到了他跟头,曦珠见他鬓角落了树上坠下的残雪,伸手拂去,说道:“我们快去过去吧,都晚了。”

卫陵笑看着她,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好。”

*

今年的嘉乐堂为了弥补去岁的冷清,端至圆桌上的菜式更为精致多样。

杨毓还特?意让膳房那边,寻了津州的口味,做了几道菜,摆到三媳妇的桌前。又些清淡的菜,呈到大?儿?媳的面前,现今怀着孕,味重的吃不下去。

只差二儿?子还没?娶进继室,瞧着孤单,不过下个月二十,郭华音进门来,该会好些。

两个孩子卫锦和?卫若,也总算有娘看管照顾。

席上没?谈其他,不过说些家?常话。

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过后,撤去残席。

卫朝带着妹妹弟弟,出去玩焰火。

三个孩子从各个大?人处得到压岁红包后,迫不及待地往外跑。仆妇丫鬟在后面跟随。

剩下的一大?桌人打叶子牌。

卫旷和?妻子也陪同几个儿?子媳妇和?女儿?。

他的眼睛将要?失明,想着这兴许是最后一次,瞧见家?人一起过年的场景,尽力跟着玩。

其间放了许多次牌,输了许多银子,但心里却怡悦得很。

却换着打了几轮,最后实在难捱身体吃不消,眼被亮堂的灯照着,痛得不行,只得暗自?叹息,笑地推牌道:“想来今日我的运道太差,输了这样多的银子,你们玩吧。”

他随之离席,杨毓跟上去。

临出门前,又让丫鬟送茶水果子,给桌上的儿?女们吃。

压着辈分的人一走,卫度便坐不住了,把手里的牌打完,立即移凳起身。

没?看其他人,只对着长兄长嫂,说了一句:“大?哥大?嫂,你们玩着,我出去看看阿锦和?阿若。”

如此?,只剩下卫远董纯礼、卫陵曦珠,还有卫虞五人。

倒能继续玩下去。

只是这牌打着打着,卫虞深感孤家?寡人的寂寞,两个哥哥都是成家?的,带着嫂子和?她玩,她还尽输钱。

曦珠帮衬她,都没?能阻止她输。

“不玩了,你们都成双结对的,只我一个人,哪能赢得了你们!”

卫虞气?鼓鼓地将牌撂了,拣起一个梨子啃吃。

爹的运气?还不算差,她才算是真?正倒霉的那个。

卫远玩笑道:“那今年你找个夫婿回来,再和?我们打牌,可不得有一个伴了吗?”

引得另外几人笑起来。

曦珠抿唇笑看了一眼身边人,知道他在牵线卫虞和?洛平。

洛平是知根知底的,一定能好好对待卫虞。

卫陵揉捏着掌中的手,偏首望向小妹,笑跟了句:“你说这话,该不会有中意的了,想叫我们给你瞧瞧,快说是哪家?的,竟能动得了我们卫家?四小姐的芳心?”

卫虞羞红了脸蛋,仍装着恶狠狠的样子,瞥了眼大?哥,又瞪了眼三哥,登地一下站起来。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不玩了。”

再走一个人,这牌打地愈发寥落。

最后,也只能各自?散了。

卫远扶着怀孕的妻子,回去住处。

卫陵也和?曦珠回到了破空苑。

方才进院,天落细雪。

屋里的炭火没?熄,仍热烘烘地烧着。

寒风一阵阵地,呼呼刮过外边的花木,夜里的鞭炮声益发热烈,明瓦窗上映着天上的烟花光彩。

接连不断的喧嚣之中,曦珠想等过子时,到了第二年,闹声消停下去再去睡。

两人又坐回榻上,他给她剥橘子,将撕干净橘络的橘子肉,一瓣瓣的,放到她唇边。

曦珠有些困了,歪在他身上,脑袋抵靠他的胸膛,张唇咬住甜蜜的果肉,细慢地咀嚼,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滑着几上一盆翠绿的水仙花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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