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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请进来。”

“是。”

来人遮着脸,极其低调。

“娘娘说药已经用完了,请二公子这回多备一些。”

“嗯。”

周淮景打开上了锁的锦盒,将里面的药盒拿了出来:“里面有十颗,半月一颗。”

来人恭恭敬敬收下东西:“有劳二公子费心了。”

周淮景淡淡颔首:“应当的。你回去路上小心,别被人察觉。”

“奴婢知道。”

门扉缓缓关闭。

天光一并被关在外头。

屋子里没有点灯,男人一身漆黑圆领锦袍,几乎同这昏黄的夜色融为一体。

十颗药。

毒性渗透虽然缓慢,却对身体伤害极大。

这件事,周淮景连同父亲和祖父,一并隐瞒得死死。

知道的内情只有他同姑母,一旦东窗事发,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周淮景往常行事狠毒,这件事上却是小心又小心,陈皇后寻来了道长,要那修仙问道的道长给陛下进献“长生不老”的丹药。

他们不过是帮了一把陈皇后。

将药换了过去。

即便陛下察觉端倪,下令彻查,同那道长有关系的也只有陈皇后,被连根拔起的只会是陈家。

周淮景要将自己的表妹送上皇位。

*

竺玉这桩差事,得了父皇的夸奖。

父皇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希望,望着她的眼中难得有了赞许,抓到了人不算什么,叫他欣慰的是,她敢杀人了。

大烨朝不需要一位懦弱不堪的太子。

连人都不敢杀的皇帝,是坐不稳龙椅的。

竺玉听着父皇的咳嗽声,抬头看见他鬓边的白发,心头涩然,她忽然大起了胆子,望着他劝道:“父皇,若真有长生不老的药,那些道士的师长也就不会死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长生不老这回事。

人都是要死的。

竺玉小声地说:“父皇,是药三分毒,您要多顾着自己的身体。”

长元帝望着她,他其实从未真的关心过她,只因为她是唯一的储君人选,偶尔才会多提点两句。

他还有十几个女儿。

却都记不得她们的样貌,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起。

长元帝是大烨朝最凉薄的皇帝,从微末之位爬上来,更是看透了人性。

不信任何人。

若说爱,他是真心疼爱周贵妃的。

长元帝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如若不然,他也不会魔障了一般的要找长命百岁的药。

“朕的事,还轮不着你过问。”

长元帝的语气已有三分厉,丹凤眸冷冷注视着她,上位者睥睨臣子的威慑。

“出去。”

竺玉从金銮殿退了出去。

刘公公瞧着太子垂头丧气的被骂出来,也有些心疼她。

他一个老阉贼,耳朵灵敏的很,里面说得什么,听得清清楚楚。

这世上,怕是只有这孩子真心待她的父皇。

帝王醉心丹药,身边几乎无一人开口去劝,周贵妃也权当不知道这回事,不插手、也不阻止。

陈皇后倒是乐此不疲,也不知是为了拉拢帝王心,还是别有用心。

白云观的道士,都是她费了大力气找来的。

若是邀宠,这阵仗也大了。

若是别有心思,他都不敢深香。

皇帝死了。

太子便是新的皇帝。

皇后就成了太后。

自古以来,太后垂帘听政的事情还少吗?

刘公公眯起眼睛,遥遥望着太子的背影,只见她忽然停了下来,原来是碰着来送汤的周贵妃。

“贵妃娘娘。”

“殿下。”

周贵妃望着她:“怎么愁眉苦脸的?”

竺玉眼圈一下就红了:“贵妃娘娘,您信长生不老这回事吗?”

周贵妃唇角的笑意僵了僵:“为何问起这个?”

竺玉不敢对别人说,但对贵妃娘娘,全然信任:“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他还猛猛的吃丹药。”

“那些丹药吃了根本不会好,兴许还会死人。”

“我劝了两句,父皇不肯听我的。”

周贵妃知道她的女儿,心性善良,还很稚嫩。

长元帝是她从小到大需要仰望的高山,哪怕没有普通父子那么亲笃,也还是有感情的。

她是个好孩子。

周贵妃也不想将自己的孩子变成杀人如麻、六亲不认的怪物。见不得光的事情,有人会替她来做。

她这辈子,什么都不必愁。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周贵妃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了声:“我会帮你劝劝陛下。”

竺玉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不要。”

周贵妃微微一诧,接着听见她说:“父皇骂我就够了,不想让贵妃娘娘也被牵连。”

一阵暖意从心头缓缓流过。

周贵妃在这深宫被困了许多年,折了翅的鸟,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

再不能得到自由。

只能像个被观赏的宠物,做一些讨好人的事。

从她进宫那天,头顶就是暗无天光的黑色。

她许久没有活得如现在这般自在过。

长元帝以为她不知道,他早就在逼她入宫的时候杀了她的心上人。

十几年过后,恨意不会淡。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也不耽误他后宫佳丽三千,儿女成群。

周贵妃早已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被哄骗的小姑娘。

男人的爱,最是缥缈。

尤其是位高权重者的爱,更是裹了糖的砒霜。

不能当真。

周贵妃从前为家族忍耐,可如今为了女儿,她什么都做得出。

长元帝,是该要死在她的手里的。

周贵妃对她笑了笑:“人各有命,你多顾着自己,旁的事,都有我在。”

竺玉回道:“娘娘也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

半月之后。

春闱揭榜。

竺玉没去看榜,也听说了那几人不出意外都上了榜,名次还都不低。

殿试,几人更是发挥的游刃有余。

龙心大悦,点了陆绥是探花,秦衡是甲子第四名,李裴次之,周淮安排在几十名后,于他而言,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

陆绥同秦衡顺利进了翰林院。

李裴则去了镇抚司。

周淮安过了这个年,就得随着他的父亲去雍城打仗。

边境不宁,匈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面上讲和,私底下杀伤平民无数,欺人太甚。

各人有各人的归处。

只是,李裴还在同家里给他安排的婚事抗争,闹得翻天覆地死活不肯点头。

到最后,竟直接说出我喜欢男人!

李家封了口,听见这话的奴才一律发卖到了偏远之地。

不过其他几家却也因此有些惶惶不安。

陆绥的父亲原本儿子不急着谈婚论嫁也没什么。

此事一出,他也不得不谨慎几分,将儿子叫了过来,例行问了些他在翰林院琐碎的杂事,最后才委婉的奔了主题:“你母亲很操心你的婚事,你三番五次的推拒,不会也是…”

陆绥如今比他父亲还要高,看起来比他父亲也还要魁梧,他沉稳道:“父亲,我喜欢女人。”

陆大人还未来得及松了口气。

他的儿子继续荣辱不惊的抛下惊天大雷,年轻俊秀的男人极其淡然地说:“父亲,但我应当不会娶妻。”

陆大人:“……”

那边的李裴把事情同父母挑明过后。

当晚就翻墙去了太子别院。

他来的不巧,她已经睡下了。

李裴是偷偷摸摸来的,不仅翻了墙,还翻了窗户。

满腹的委屈在看见床上的人就烟消云散,他摸着黑就爬上了她的床,就像小时候那般,像个八爪鱼从身后搂抱着她。

他的手掌也不安分。

上上下下,到处乱碰。

碰到一阵软绵,还以为自己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