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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清洗干净,便不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陆绥做出了退让:“日后有机会,我再陪你去。今夜不是好时候。”

竺玉抬起脸来,巴掌大的小脸瞧着白白的,这样看来就很脆弱,她问:“我若是不答应,你又如何?”

陆绥只得同她说了实话:“只好想打晕你,将你抱回去。”

紧接着他又说:“你身体不好,在宫里养上月余也不会有人起疑。”

他看着她慢慢僵硬的身躯,并不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这些话会吓到她。

她本就是吃硬不吃软的性子,同她好好说道,才是浪费最无用的口水。

竺玉又给气到了,浑身都在发抖。

陆绥这个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指望他好好做个人是不太可能的了。

他永远都学不会什么是成全。

陆绥温柔的安抚着她:“别怕。我也会在宝成殿里陪着你。”

竺玉一把挥开他的手:“你这个人、你真的是…”

她说不出别的话来。

陆绥嗯了声,接下她的话:“我早已无可救药。”

他这些天总想到以前的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偏就生了这么深的执念,非她不可,步步为营,徐徐图之,一步步像狩猎一样,把人困在自己的牢笼里。

后来陆绥就想通了。

他少时最不愿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

不被情爱所困,尤其是不想要被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所束缚。

所以,他下意识抗拒任何不喜欢他的、会叫他失控的人和事。

分明小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躲在皇后身后的小太子,也是觉得合眼缘的,觉得她粉雕玉琢的很可爱。

他内心的喜爱,在小太子往后躲闪的时候,荡然无存。

从那个瞬间,他就知道。

太子不喜欢他,既不喜欢他,他便不想与之有更多的接触,更不愿深交。

这点抗拒甚至再后来渐渐变成了厌恶,仿佛这样他就不会陷进去。

后来。

却变得更加糟糕了。

越要忍耐,就越控制不住被她吸引。

一颦一笑,哪怕是她不说话,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往窗外看的画面,在他眼中都像是一幅令他喜爱的画。

他步步被引诱。

压抑的本性在爆发的那日只会变本加厉。

他忽然间就想通了。

变成同父亲一样的人也没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无法强迫自己变得不喜欢。

既然喜欢,那就得抢过来。

到手里了,哪怕不情不愿,也无妨。

所以变成今日这样,他也不后悔。

哪怕到他死的那日,她都不肯真心爱他几分,他也认下了。

人哪能那么贪心,什么都要,就什么都没有。

她是这样。

李裴亦是如此。

人生来就要取舍,他们都太贪婪。

他已经是最舍得的人了。

他如此大方,她还妄想逼迫他放手,这又是何其的残忍。

陆绥轻轻安抚着身体发颤的她:“回去吧。”

竺玉还能说什么?遇上这样说不通道理的人,她既争不过就只能认下。

陆绥抱着她上了马车,他的心情似乎不受影响,抬了抬手,暗处的隐卫就都散去了。

他搂着她,如寻常那般。

男人低头,贴着她的耳朵,亲了亲,紧接着他说:“你亲我的那下,我很高兴。”

竺玉没吱声,耳朵却有些烫。

陆绥接着说:“你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往常我让你亲我,你也总是不情不愿,扭过脸去不肯理我。”

不过那种时候,陆绥也不怎么逼她。

知晓她不痛快,就不去招惹她。

陆绥温声细语,一点儿都不像刚刚说要打晕她的那个人,“你亲我的时候,我想你还是有点喜欢我的。”

竺玉偏要嘴硬:“不喜欢。”

陆绥闻言笑了笑,没有和她计较这句不爱听的话:“我不信。”

他说着目光又扫向手边这个鼓鼓的小包袱,打开一看,衣裳没有两件,银票和金子倒是不少。

陆绥的目光变得深了几分,男人抬了抬眉:“这点钱够你花多久?”

竺玉气闷,一把将包袱重新拢了起来,不想给他看。

陆绥失笑,“下回少带点金子。”

竺玉不解,甚至觉得他在坑害自己,这个人就不会安好心,满肚子的坏水,指不定又在算计她。

不过让她最为恼火的还是,陆绥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准备了迷药的呢?

她知晓身边有他的耳目,特意做的小心谨慎。

压根没想过会被他察觉。

就算被发现,也只会是她做贼心虚,被当场揭发,而不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人把药给换了。

“金子能换钱,够我花很久,为何不能带?你少在这儿坑我。”

陆绥真心实意告诉她说:“金子沉,你带着太累了,反正也走不出京城,倒不如让自己轻松些。”

竺玉听见这句话,就觉得他在嘲笑自己。

当即摆了冷脸。

陆绥一句两句都是在提醒她。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用之功。

她觉得自己像是早就被他捆住了似的,身边无处不在都是他设下的藤蔓。

很快马车就到了宫门前。

这么一闹。

天都快亮了。

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竺玉觉得挫败,但又没那么生气。

好像早就在预料之中,陆绥根本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她走。

守夜的宫人靠着门柱在打瞌睡,瞧见两位主子从外头回来,当即吓得脸色苍白,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好在主子没有责怪,只是她也难免奇怪。

主子怎么从外面回来了?

闹了大半宿。

竺玉也困了。

等她睡醒,陆绥将阿照抱了过来,小孩儿现在认人比起更小的时候还要变本加厉。

倒是怪亲陆绥的,让他抱。

其余的人,是抱都不给抱的。

只不过阿照看起来也有点怕陆绥,总之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总是有些奇怪的。

阿照乖乖待在陆绥的怀里,刚睡醒时一张小脸看起来还懵懵懂懂的。

这种时候,是他看起来最可爱的时候。

竺玉瞧着儿子傻乎乎的样子,心也软了软。

陆绥将阿照放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去你母亲那里。”

小孩儿跌跌撞撞朝母亲的方向跑了过去,他现在走路稳当,还会跑了。

每次瞧见母亲,就像一头小蛮牛似的横冲直撞。

哪怕跌倒了好几次回,也不怕疼一样,下回依旧如此。

竺玉看得胆颤心惊,赶紧下床来接住了他。

小孩儿抱着比起之前又要沉了许多,他胃口好,吃得多,哪能不长肉。

只是瞧着还是很讨喜,倒是不怎么胖的。

陆绥站在一旁看着,见她忍不住对自己的儿子亲了又亲,也没打扰。

过了会儿,陆绥不急不缓的开了口:“阿照,你母亲若是有一日不要你了,你可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阿照现在已经会说话了。

不仅会说话,还能听得懂大人说什么。

陆绥这么长一句话还没说完。

阿照只顾着听前半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袖,小短腿使劲的往上蹬,就要往母亲身上爬。

竺玉怕他摔了或者是磕了。

听着他惊心动魄的哭声,赶紧抱住了儿子。

她低声安慰着:“好阿照,别哭了,母亲怎么会不要你?”

小孩儿哭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的。

平日里三言两语就哄得下来的人,这会儿是怎么都不听。

扯起嗓子就是哭,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眼睛也红通通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竺玉望着儿子哭红的双眸,自个儿都心疼。

她忍不住朝始作俑者看了过去,狠狠瞪他两眼,但是这个人毫无悔改之心。

一脸自己什么都没有说错、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样子。

“母亲、母亲,阿照听话的呜呜呜。”

“母亲别不要我呜呜呜。”

“阿照再也不会不乖了。”

平时调皮捣蛋的小孩儿这会儿乖巧不已,好像真的被方才那句话吓破了胆。

竺玉听着儿子嘶哑的哭声,耐心哄着他:“阿照别哭了,母亲不会抛下你。”

连着哄了许久。

哭得满脸通红的小孩儿才渐渐止住哭声,可即便如此,一张小脸看起来还是可怜兮兮。

竺玉都心疼疼坏了。

小人儿趴在她怀里,哭着就这样睡着了。

竺玉抱着他,等人睡得沉了才敢将他放到床上去。

她回头,摆出冷冷的小脸对着陆绥。

陆绥厚着脸皮,佯装无事:“这样看着我作甚?我可有哪里是做错了?”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也没说错。你昨晚若是走了,可不就是不要他了。”

“他还小,脾气也不好,见不着你就不吃不喝,谁来哄都没用,怕是他的亲爹来了也不管用,这个小崽子只认你这一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现在心疼,昨晚打算离开的时候可有想起过他?可知道他见不到你会哭会闹?”

说着陆绥又扫了眼床上的小人儿。

漫不经心的一眼,显然是没什么感情的,一点儿在乎的意思都没有。

仿佛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好用的工具。

陆绥淡淡收回目光,继续说:“他还小,会哭会闹,也什么都记得住。你抛下他,难保以后他不会恨你。你真的能承受得住日后他对你的恨意吗?”

“再退一步,他即便不记恨你,日后等你回来,你觉着他还能记得起你这个母亲?人都善变,何况还是个孩子。”